“真的不知道是誰?”
“不知道。”
是杜姑娘啊。
笨死了,這都猜不出來。
陸千景彎着唇,想了好半天也沒想出該用什麼調子說出這幾個字眼。太興奮了顯得詭異,看起來像是别人進宮,她就除掉了心腹大患,恨不得拍手叫好。
幸災樂禍,她才不是這種人。而且她也沒把杜懷月放在眼裡,單純覺得有趣罷了。
又似她故意試探江映......心中五味雜陳,瞬間到了胃口,但她也裝不出擔心的模樣。
何況,為什麼要擔心。
進宮不是好事嗎?
她拍了拍細軟的綢緞,贊了句“真漂亮”。小姑娘聽了笑意愈濃,這些衣裙都是給旁人穿的,往後的榮華也是旁人的,她卻與有榮焉。
看吧,還沒入宮就有那麼多人上趕着巴結,等成了真正的寵妃,吃的、穿的、玩的,不得全都極盡奢華。
在暗歎了片刻之後,目光被屋前長直的招幌吸引,原來這家布莊挂着陸氏的名頭,想來店中大部分貨物都源自陸家。
可手上觸感不對。
陸千景回過神,盯着挂在最顯眼展位的妝花緞,雖說民間織染工藝趨于統一,但各家織染都自有一套獨特的秘方,成品也會有細微差别,她辨得出來,再看店中展出的料子,色澤明度、手感粗細根本不是出自陸氏。
不由多問一句:“你們店裡沒幾件陸家的東西,為什麼還要挂别人的名?”
賣假貨,豈非欺世盜名?
“姑娘是行家啊,”姑娘一個人用撣子清掃灰塵,在陸千景微愠的目光中怅然道,“要是姑娘前些日子來,還能買到陸家的料子,現在可沒了。”
陸千景道:“怎會沒了,什麼叫沒了?”
姑娘答她:“那得問我們東家,反正就是沒了,不止我們家不賣了,别家也沒了,聽說是陸氏那邊出了些小事,突然不幹了。”
陸千景聞言心髒頓時吊起,“陸家做了十幾年生意,怎麼可能說停就停,你們東家在哪?”
姑娘平常道:“東家最近忙得很,這也不是大事,做生意昨天一個樣,今天另一個樣,盈虧有數,誰知道呢。”
陸千景顫着唇:“多謝。”
她才發現自己連站都站不穩了,突然被人扶住。
“别急,先問清楚情況。”
陸千景回首瞥瞧見一抹靛青。
江映看上去臉色十分鎮定,如在看戲,她心頭起火,又見屋外駛來一輛大車,兩匹駿馬後拉着一座小山高的衣服,坐在車頭的男子音色粗犷,“青青,又在屋裡偷懶,還不出來卸貨。”
姑娘脆聲回應。
這一次是運了什麼東西?
江映半抱着陸千景,本想擦她眼角淚花,卻被她支起胳膊用力捅了一下,登時一怔。
陸千景一把把江映撂開,提着一口氣緊跟過去。
中年男子坐在車前,嘴裡叼着長草,指揮幾個活計搬東西:“小心,别把王爺的東西碰壞了,手腳再快些,要又快又當心。”
青青兩條眉毛擰成團,看着懷中一大摞冬衣,噘着嘴不輕不重頂了一句:“全是棉花怎麼可能會碰壞啊,咱們店裡一直做綢緞生意,盡塞些醜陋玩意作什麼!沒得叫人笑話。”
餘下幾個夥計也紛紛慢了下來,投以不解的目光,開春賣冬衣,一大貨車全是一個樣,又灰又醜,等全城人都穿上這身,想想都瘆得慌。
看樣子東家中邪不輕。
卻見車前男子笑得高深莫測:“就說你們不懂吧,老子好不容易才接得這差事,要是這次辦得好,咱們雞犬升天!”
夥計幹咳幾下:“誰要雞犬升天?這都第幾次了,王爺弄那麼多冬衣做什麼?”
江映掠了眼貨物,問了一句:“這差事不容易接嗎?”
東家嚼着草,像在哼小調:“那是當然,這可是囤着給王府府兵的,從前想幹别人都不要。現在不一樣了,王爺那頭突然缺人手,城裡八成鋪子都在給安王辦差。”
江映又問:“我看這麼多冬衣都快能裝滿倉庫了,還八成鋪子,用得着那麼多?”
東家尋思半天,想了個合理的辦法:“用不上的舊賣掉,王爺也沒說不許賣。”
陸千景被這麼一提醒,抱了點期待,也許是因為安王的冬衣占了倉庫,才不得不斷了别的買賣。
安王行事不陰不陽,此次事出反常,誰知道他又準備幹什麼壞事。
幹壞事就要找借口遮掩,一下用那麼多布莊囤冬衣,害得全城百姓都難買衣料,長此以往,勢必會引起民怨,若有好事之人借題發揮,安王還怎麼維持賢王形象。
如此一來,與其說是安王占了别人倉庫,還不如說是貨源斷供。
至于“陸家不行了”全是托詞,興許一問下去,每家供貨的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