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莉莉絲看見那個酒蒙子突然擡頭瞪大了眼睛，“我想起來了。”

他盯着安妮兒，眼底洩出貪念，“你是告示上貼的那個人。”

莉莉絲睫毛微微顫了下，她微不可查地歪了下腦袋，眼底看不出情緒。

“不是！”

身後的安妮兒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身下半點大的小叫花突然大喊起來。

小叫花張開雙臂擋到她身前。

“這是我的小姨，她是來找我的，不是什麼告示上的人。”

瘦小的背影隻能堪堪擋住安妮兒的腿，但她呈大字站着，眼神堅定。

酒蒙子斜着嘴笑了下，他一把扯開小叫花，站起來上下掃視了下安妮兒。

“小妮子，他們為什麼貼告示抓你啊？”

他語氣調笑，傾身走來時還帶着一股惡心的酒氣。

安妮兒下意識捂着鼻子後退，後背抵上水泥牆。

酒蒙子看見安妮兒的動作，嘴角的笑意瞬間斂起，他挑了下眉，眼神冰冷，“你敢嫌棄老子？”

莉莉絲終于站起身來，她用食指指尖抵着酒蒙子的額頭。

在對方不可置信的眼神裡，莉莉絲把他一步一步摁着後退，直到距離後面的其他女孩們有了一大段距離，才慢悠悠地收回手。

酒蒙子眼底帶了些彷徨，他沒想到這兩個小丫頭力氣都還不小。

但他很快收拾好表情，帶着些不屑開口，“你這……”

“噓。”莉莉絲伸出另一隻手的食指，垂直在嘴唇中間。

酒蒙子下意識閉了嘴。

在莉莉絲海水般蠱惑的目光下，酒蒙子眼神突然變得迷茫。

少女空靈的聲音在小巷回蕩，如海潮般拍打着聽者的心髒。

“你喝了酒就突然很傷心。”莉莉絲走上前，眉宇間帶了些憐惜，“你太可憐了，你覺得這個世界對你太不友好了。”

“是啊。”酒蒙子眼神仍然迷離，眼角卻溢出淚來，“為什麼這麼對我。”

莉莉絲俯身湊近他的耳畔，聲音放輕，“知道忘憂海嗎？”

“知道。”酒蒙子夢呓般喃喃道。

莉莉絲擡眼，露出一雙明亮卻無情的眼睛，“喝完酒，你路過了忘憂海。”

少女話語微頓，嘴角牽起微不可查的弧度，“然後，跳了進去。”

莉莉絲後撤一步，冰冷的眼睛靜靜注視着酒蒙子，看着他轉身越走越遠。

光已經掠過小巷的牆，在上空撒下來。

整個巷子的小道裡洋溢着溫暖的光輝，莉莉絲就這樣背對着身後的人站着。

“你跟他說什麼了？”

身後不斷傳來安妮兒和小叫花的疑問聲，莉莉絲沒回頭，直視着前方巷口，像一個沒有表情的洋娃娃。

直到酒蒙子的背影已經完全隐沒在巷口的光裡，莉莉絲才轉頭露出一個無害的笑。

“我說瑞雅夫人今日在城口送上等酒給百姓，他就跑啦。”

少女甜膩的嗓音故意搞怪地上揚，安妮兒撇撇嘴走上前，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白色的手帕。

她拉過莉莉絲的手，用手帕擦了擦後者毫無污漬的食指指尖。

莉莉絲輕挑了下眉，沒出聲。

“怪不得走了呢，他最喜歡喝酒了。”小叫花揚着臉，滿臉嫌棄。

莉莉絲低頭朝她友善地笑了笑，然後獲得了小叫花遞過來的一個面包。

“姐姐，這是今天的早飯。”

安妮兒愣了下，接過這個平時她們家傭人都不會吃的黑麥面包，然後蹲下身和小叫花平視，“謝謝你寶貝。”

莉莉絲啃了口面包，也和安妮兒一起并肩蹲下。

貝殼項鍊順着她的動作蕩在地上，蹭上灰塵，莉莉絲瞥了眼，卻并沒有擦幹淨的意思。

-

幽靜海底城堡裡的某個房間内。

克洛亞擡眼觀看着面前的光屏，上面正在播放小巷裡方才的場景。

掩在陰影裡的，莉莉絲冷漠的眼神全都昭然若揭地放映着。

克洛亞指節在椅子扶手上輕叩，眼底看不出情緒。

直到畫面裡莉莉絲走上前催眠男人跳海時，克洛亞嘴角才終于溢出絲笑。

畫面裡，少女面不改色地吐出惡毒的話語，轉身卻能将陰冷的神情斂得幹幹淨淨。

沉悶細碎的笑聲在密閉的房間裡輕響。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于卸下防備。

“對啊，這才是莉莉絲。”

克洛亞背倚着搖椅，順着慣性搖擺，眉宇間帶了些久違的輕松。

笑聲過後，就是長久的沉默。

克洛亞擡眼望着畫面裡被完全浸潤在泥塘裡的貝殼，和那個看起來完全不在意這條項鍊的主人。

他想起莉莉絲收到項鍊那刻的開心神情，嘴角略微牽起弧度，卻從中窺不見一絲溫意。

所以，到底是什麼，才讓她突然開始掩飾真實性情了呢？

蓦地，他眼底劃過一絲嘲意。

莫非是那個人類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