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皇太女 > 第20章 下江南(六)

第20章 下江南(六)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沿着馬市街一路向内,道路兩旁店鋪鱗次栉比,階下又有許多三三兩兩的攤販,人聲喧鬧,此起彼伏。

此時已近五月中旬,舒縣天氣炎熱,紛雜人流間,各色氣味混在一處,顯得異常渾濁難聞。

穆嫔跟随景昭穿行在人流中,難以忍受渾濁的氣息與時不時擦碰而過的路人,隻能将帷帽垂紗放下,緊緊挽住景昭小臂,乳燕投林般依偎在景昭身側。

令穆嫔驚奇的是,面對前所未見的混亂環境,景昭神色居然分毫未改。

要知道,景昭生來貴為郡主,此後命途幾番跌宕,不止一次面臨刀尖懸命、生死旦夕的險境。但哪怕到了最危險的時刻,即使柔妃重病瀕死,再無力保護女兒,景昭所要擔憂的也隻是從錦衣玉食的柔儀殿皇女,直接淪落到烈犬分食、駿馬分屍的死無葬身之地。

換句話說,她的處境隻可能在最尊貴和最慘烈之間更疊,根本沒有不上不下的可能性。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極為‘純淨’的生活環境。要麼生活在高高在上、不沾凡塵的雲端,要麼一步墜入最深的煉獄。

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景昭不該也不可能見過。

景昭也确實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

但她的神情非常平靜,唇角似乎還銜着笑意,目光漫不經心又無比認真地掃過街巷間每一處角落。

喧嚷擁擠的人流、來來往往的貨物,路旁提着籃子兜售鮮花的少女,奔跑打鬧的孩童。

非常陌生,也非常真實。

“女郎!”

顫抖生澀的呼喚聲傳來,那提着籃子向過往行人兜售鮮花的少女站在石階下,有些緊張地看過來:“女……女郎,買朵簪花呀!”

女郎、姑娘都是南北方對妙齡少女的稱呼,較為普遍。不過景昭鮮少聽到别人這樣稱呼自己,乍一聽險些沒反應過來。

“我?”

那少女不知是生疏還是羞澀,微黑的小臉上滲出薄汗:“嗯,兩位女郎長得好看,簪朵花吧,三文錢一朵,都是清晨摘的。”

景昭問:“你還有多少?”

少女愣住,下意識道:“七八朵……”

她話音未落,景昭反手挽緊穆嫔,另一隻手淩空探出。

咔嚓!

骨骼錯位摩擦,慘叫平地暴起。

——景昭右手探出,既快又準,平平按住了一隻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旋即指尖微錯用力擰轉,刹那間骨節咔嚓作響,慘叫聲簡直貼着景昭肩頭炸開,分外尖銳刺耳。

景昭眉頭微蹙,反手一撥,四兩撥千斤地将那隻手的主人重重搡開,順手從那隻垂落的手中取回了一隻花色熟悉的織錦荷包。

咣當!

那人立足不穩栽倒在地,激起一片塵土,往來人群有片刻的凝滞,旋即穆嫔後知後覺的叫聲響起:“有賊!”

人潮凝滞片刻,數道好奇的目光投來,但很快被淹沒在更多習以為常的麻木神情中。

停滞的人流繼續前行,不知哪個角落裡傳來竊笑私語。

那賊是個身量中等,矮且敦實面目尋常的中年男人。痛叫着從塵土裡爬起來,左手小心翼翼托着沒骨頭般垂落下去的右手,帶着憤恨怒視景昭。

穆嫔本能地脫口而出:“大膽賊子,我要報官!”

這句話其實是非常可笑的,馬市街魚龍混雜,偷搶拐騙簡直是最不起眼的小小插曲,要指望報官就能掃平這些牛鬼蛇神,堪稱天方夜譚。

暗處傳來的竊笑聲更大了。

然而景昭沒有笑,那賊也沒有笑。

非但如此,他憤恨與怨毒的神情反而漸漸消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狐疑審視的目光。

他的眼神飄忽,先從景昭身上飄到頭戴帷帽的穆嫔身上,片刻間又飄走,挪回來看向景昭。

景昭正氣定神閑地看着他。

那賊忽然躬身,朝景昭鞠了一躬,迅速向後退走,見無人阻攔,速度驟然加快,消失在人群裡。

景昭察覺到穆嫔牽着自己的手緊了緊,安撫地拍拍她:“沒事,人走了。”

“走,走了?”

就這麼走了?

穆嫔還沒反應過來,景昭低頭看了眼那隻失而複得的荷包,沖着那名不知何時躲到了一家店鋪檐下的賣花少女招招手。

賣花少女愣了愣,猶疑地走上前:“女郎?”

景昭溫聲道:“多謝你呀。”

賣花少女驚訝地笑了笑:“您看出來了?”

“嗯。”景昭微笑道,“你害怕那個賊,又想提醒我,所以刻意招呼我是不是?”

“馬三是這條街上的老人了,很吃得開。”賣花少女在裙子上蹭了蹭沾着灰塵的手,“我是個女孩兒,怕吃虧,爹娘常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想到女郎你身手好,馬三不敢惹,這才跑了。”

景昭低頭看了看她的花。

還有七朵花,此時日頭升高,這些花朵躺在籃子裡,顯得有些蔫。

景昭從那隻被賊盯上的荷包裡取出一小塊銀錠,放進她的籃子裡。

“我,我找不開的。”

“不用找。”景昭和氣地道,“我們姐妹第一次來這裡玩兒,你帶我們走走就好。”

賣花少女叫做杏花,今年十五歲,城西本地人,父母都是老實勤懇的平頭百姓,外祖家傳下來種花的手藝,自幼就提着籃子在城西幾條街邊賣花。

聽了杏花的自我介紹,景昭并沒有露出什麼别樣的神色,反而穆嫔眉頭輕皺欲言又止,輕扯景昭衣袖示意。

景昭反手在穆嫔手背上安撫地一拍,信口問了杏花幾個問題,諸如米面菜蔬物價如何,雞魚肉蛋是否常吃。

杏花顯然是幫家裡跑腿操持慣了,一五一十地答出來,還能說出許多與之相關的信息。

見景昭說話和氣,聽得認真,杏花的拘謹也漸漸散了,笑着問:“女郎,你們二位不是廬江人吧。”

景昭道:“你看我們像哪裡的人?”

杏花猶豫一下:“是北方麼?”

“何以見得?”

杏花扳着手指,一一細數:“女郎生的好看,穿的又好,家裡肯定有錢,我們南邊有錢人家的小姐金貴着呢,才不會抛頭露面往城西來,不過聽說北邊女郎地位高,能自由出外走動,還能做官,我以前見過一兩個跟着家裡南下做生意的北方女郎;你們說話的聲音語調不一樣,像是官老爺說的官話;還有啊,你們的衣裳看着像是北服。”

早在建元元年,冊立皇太女時,禮部就奉命在原有的皇太子冕服基礎上加以修改,制定皇太女全套禮服、朝服、冠冕。

建元二年,大楚設萃英司,北方十二州開始招收女官,禮部又奉命在朝服的基礎上,結合部分女子服飾的特征,制定女官朝服規範。

上行下效,許多高門女眷豔羨,雖不能仿制官服,卻可以修改原本流行的衣裙,使其如朝服般兼具莊嚴與流暢、雍容與華美的特點,一時間蔚然成風。

這種改良後的衣裙制式,由于起源自女官官服,北方稱之為‘館閣服’,南方則稱之為‘北服’。

“成衣店買的。”穆嫔說,“我看你們這裡的成衣店,也有北服啊。”

杏花說:“隻是穿北服看不出什麼,但再加上前兩條……而且,我直覺女郎不像是本地人。”

“也是。”穆嫔道,“想不到你眼力這麼好。”

說完這句話,她又縮回景昭另一側,繼續牢牢挽着景昭的手。

杏花羞澀地一笑。

“女郎既然不是本地人,最好不要自己來馬市街,這裡人多,也雜,人生地不熟的漂亮女郎會很危險,就算女郎有些功夫,可是雙拳難敵四手。”

景昭嗯了聲,半真半假說道:“我們姐妹難得甩開侍從出來一次,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嗎,譬如好馬?”

“好馬沒有。”杏花笑起來,“不過女郎問我算是問對了,我五歲就在這裡賣花,特别熟悉——”

日頭升至高處,熙攘人流中,那挎着籃子的嬌小少女,連說帶笑不斷比劃,領着另兩名女郎遊魚般穿梭來去,走入一家又一家店鋪中。

道旁、轉角、階下,人流最多也最繁忙的角落裡,有幾雙眼睛正在暗處閃爍,悄無聲息地追随三名少女的背影。

走出玉石鋪子的店門,景昭袖中多了一包玉石散珠,品相不佳,勝在顔色花裡胡哨頗為有趣。

她指尖拈着一顆青紅兩色的珠子,左邊穆嫔悄聲說回去拿散珠給她打個絡子,右邊杏花指着南邊說那裡有家香料鋪子實惠。

耳邊叽叽喳喳,像是十二隻鹦鹉同時學話。

景昭耐心聽着,忽而回眸,目光一掠而過。

分明隔着整條街道,人來人往紛繁如織,然而那眼風掃過這個方向時,隐藏在暗影裡的中年人渾身突然一震,仿佛有森寒冰冷的利刃貼着面頰刮了過去。

“弘信寺?去那裡準沒錯,大師解簽很靈,而且素齋做的好吃。”杏花想了想,“對了,明日弘信寺的大師們要講經,連講三天,女郎你們正好可以過去求個平安符,然後吃頓素齋。”

景昭說:“對了,佛誕日不是過了麼,最近沒有大日子,為何這時開壇講經?我們姐妹想過去聽經,命家仆出去打聽了一下,聽說是為了……”

她看向穆嫔,穆嫔立刻會意道:“說是因為什麼‘狐姬’?”

“……狐姬?”杏花換了隻手提籃子,輕快地跳下石階,“哦,狐狸娘娘啊。”

穆嫔問:“狐狸娘娘是何方神聖?”

“我小時候就聽說無相山上有狐狸,聽老人說,那些狐狸不是山野常見的白狐,而是赤狐,很有神異之處。”

杏花擡手往東一指。

天空碧藍如洗,幾行飛鳥掠過天際,帶起絲縷雲絮,下方天際隐約可見山勢連綿,延伸向無垠的遠處。

無相山。

這座山位于舒縣東部,山脈綿延十餘裡,以風景優美,連綿秀麗著稱。

其中,無相山最高的鶴歸峰,江流婉轉峰巒接天,是南方諸多文人墨客流連忘返的風景勝地。幾十年前江甯景氏便在鶴歸峰下修築了大名鼎鼎的仰澤園,當今皇帝尚未北上迎娶長樂公主時,亦曾在仰澤園中長住,并寫下了大名鼎鼎的《詠鶴賦》。

“據說那些赤狐有靈性、通人語,如果遇見它們,千萬不能上前打擾,而應虔誠叩拜離去,心誠則靈,如果赤狐感受到善意,可能會賜福于人,老人們管赤狐叫做‘狐狸娘娘’。”

穆嫔:“……”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這種說法從何而來?”景昭道,“難道真有人曾經打動狐姬,得到賜福嗎?”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