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是在即将達到寝室樓時,收到了一則來自“可能有錢的假好心裝貨”的消息。
【哥,你今天不和我一起睡嗎?】
林硯腦海空白幾秒。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手機屏幕又冒出了條消息。
【哥,對不起,最近化競聯賽進入了決賽階段,我沒抽出空去醫院看你,今天晚上剛結束比賽。對不起哥,哥,你不要怪我。】
這個語氣。
好像隻能是沐瀾。
林硯沉默的翻看着聊天記錄。
原主和沐瀾的聊天其實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沐瀾是來找原主,先是道歉忙碌又是詢問原主的近況,原主通常隻回複幾個字,少部分是原主哭訴沒錢,沐瀾立刻給原主轉錢——原主和沐瀾這段感情看上去是沐瀾付出更多。
屏幕幽光映在林硯漆黑的眉眼上。
他費了幾分鐘看完聊天記錄,打出了幾個字。
【沒事,我睡在宿舍】
消息尚未發出,沐瀾的另一則消息立刻冒了出來。
【哥,怪我也沒關系的,我對不起哥,是我沒有能力改變哥的現狀。但他們将你的宿舍弄得亂糟糟的,又是水又是蜘蛛的,現在也住不了人。我真的很害怕,你睡到半夜又被人用水潑醒……】
林硯的腦海裡憑空冒出幾段記憶。
F4四位大少爺的家族幾乎壟斷了聯邦的醫藥科研、金融石油甚至于外交教育軍事政治等所有命脈,而奧羅拉公學便是聯邦的小型縮影,位于金字塔頂端的四位大少爺始終是整個奧羅拉公學的風向标。
那是原主被F4發紅牌的第一天。
數不清的惡意從匿名論壇延伸到現實,書本被撕、課桌被毀,原主被鎖在廁所鎖到半夜,踉踉跄跄的沖到宿舍時,摸黑躺在床上時,從被窩裡摸出一連串蜘蛛,他吓得渾身發抖,但又無處可去,隻好戰戰兢兢的睡下,未到天明時,直接被一桶冰水潑醒。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月已久,原主從絕望到麻木,幾乎要自殺時,主角受風塵仆仆從實驗室趕回來救了原主一命并讓原主睡在他的寝室。
此時,正處于主角受撞了F4的車但F4并未處置,又在天台偶遇了F1被人拍下暧昧不清的照片但F1放任了流言,同時和F3共處一個實驗室又撞壞了F3的試管。
從小便出入各種場合的貴族們捕風捉影發現了大少爺們的放縱,自然不會和以前一樣去找主角受的麻煩。
而原主被主角受護在羽翼。
誰都不想做第一個出頭鳥,所有人都在觀望。
原主“活”過了一個星期。
主角受又被教授派遣了任務,馬不停蹄的去了實驗室。
沒了羽翼,原主再次遭受了将近一星期的霸淩。如若林硯沒在廢棄倉庫那日穿來,主角受又會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原主,再一次成為原主的救世主。
過載的記憶湧入林硯的腦海,擠壓得林硯眉心隐隐發脹,他按了按發脹的眉心,删除消息的同時又重新打出一排字。
【不用了,分手吧】
奧羅拉雷雨季時,網絡總是有些延遲,鮮豔的感歎号浮在屏幕上,林硯平靜的按下重新發送,确定消息發送之後,他才關上手機,撐起黑傘前往宿舍樓。
奧羅拉的宿舍樓采用得是洛可可建築風格,從外便窺其金碧輝煌,踏入其内時更可見其富華,無論是垂下來的壁燈,亦或者是挂在牆壁上的名畫,都足以讓人迷失方向。
原主住的是兩人間。
但室友害怕被牽連,早在紅牌下發後便搬出了宿舍。
轉過旋轉樓梯後,一切奢華褪去。
獨屬于特優生的宿舍樓過道窄而擠,垂挂于上的燈泡黯淡無光,偶爾洩下來的光亮拉長着人影,人影憧憧,彎曲折疊走動,吵吵鬧鬧,随着黑色沖鋒衣站立在324門前,周圍霎時像被人按了暫停鍵。
寂靜、無聲。
“咔哒”一聲,林硯開鎖剛要進門時。
汗津津的人影飛快小聲的問了句:“明天還要上課,你在宿舍樓會不會影響我們休息?”
确實。
紅牌的威力足以讓高高在上的貴族少爺們踏入這片特優生的宿舍樓,親自來找林硯的麻煩。突如其來的震動亦或者是尖叫哭泣足以讓本就隔音不太好的其他宿舍同窗驚醒。
燈光實在太黯。
林硯微偏頭,便聽到剛才的人影突然提高聲音,似憤怒道:“我…我就是總出汗,身上才沒有臭味,如果不是水電早上六點開,十點就關,我肯定一天洗兩次……”
“哐當”一聲,本就搖搖欲墜的宿舍門再一次承受了它不該承受的力道,驚得本就黯淡的燈泡瞬間熄滅,人影匆匆來回,争取接過最後的水流,再也沒人計較林硯今天突然回寝。
林硯沉默的垂下眼睛。
關門時,落了句聲音。
“盡量。”
林硯借用手機的光亮看清了床榻上的髒污。幸好貴族少爺們看不上櫃子裡的平價衣物,林硯便将原主所有衣物鋪在對面床闆上,暫且歇息,又清點了原主的洗漱用品,即将入睡時,他收到了來自蘇梅爾教授的基因學實驗作業。
林硯按了按眉心,回複了郵件内容。
原以為會是不太平靜的一夜,可誰知,竟是風平浪靜,林硯甚至還短暫的做了個夢。
夢境的内容依舊是原書的内容,
主角受剛來奧羅拉公學時,因為F4的特殊對待以及他的多管閑事而遭到了F4擁趸的霸淩,但主角受卻依舊溫柔和善,對每個人都盡量抱以同情,在一次次霸淩中拯救了很多特優生,成功的成為特優生的中心,又經曆了各種強取豪奪,赢得了F4的矚目。
但作為一部爛尾小說,結局并未給出誰是主角受的正攻,甚至堪堪卡在主角受從奧羅拉公學畢業,進入了聯邦有名的政法大學,便草草了結了這本書。
睡夢中林硯滿腦子都是這本書的内容,等他掙紮着從夢境裡回過神時,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璀璨的光明的陽光平等的照耀着每一棟宿舍樓。
林硯從衣物堆積的床闆上起身時,眉心還微微發脹,他走在淋浴間簡單的沖洗一番,套上校服,走到鏡前時,他望着鏡面人的眉眼難得微愣。
他穿來後,便徘徊在醫院養病,還未認真的看過這張面孔。
似是素描上寥寥勾勒出的痕迹。
骨骼線條清晰、冷白的膚色、漆黑的眉眼。
這張臉…和他原本的臉幾乎完全相近。
原主也長這個樣子嗎?
林硯微抿唇,鏡子裡的人影也輕輕抿了下唇。
但林硯很快便不再深究這件事情。
因為他從未學過基因學也從未做過基因學的實驗——即便他早早找了個無人的實驗室,又對比着書中的内容一比一的複刻着實驗,可依舊沒有得出最終的結論。
林硯難得有些沮喪。
他又重新做了遍實驗,等結果的時候,應付了下午飯,又趴在桌子上稍作歇息,許是昨晚沒休息好的緣故,他竟陷入了深睡眠。
似乎有開門聲、腳步聲但又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