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塹長一智。
于是,宋暮阮滅了捉弄的心思,安靜坐在他身邊開始吃早餐。
幾分鐘後,她不緊不慢将餐盤中的那片吐司啃完。
當然是完美避過他方才咬出的月牙齒痕。
她出聲:“粒粒皆辛苦。”
又意有所指地補了句。
“我不像蕭先生你,浪費糧食。”
“太太誤會了。”
“我與太太節約糧食的理念相同。”
身側的窸窣動作聲傳來,宋暮阮看去,一對眼眸子詫得撐圓——
蕭硯丞……
竟全部吞下了剛才那片被她咬過一角的吐司。
他不是狗男人是什麼?
先前起床時,她竟然想給他改個好聽的備注。
不,不用改了。
這狗男人的稱号,他當定了!
宋暮阮漲得臉绯紅,叉子也不想用了。
用濕巾擦幹淨手指,捏起一塊新的全麥吐司,一分為二。
她把半塊都塞進唇裡,紅腮頓時撐得鼓鼓的。
一腔想盡快用早餐的心思,全然暴露在蕭硯丞的冷眸裡。
他拿過她的法式紫丁香浮雕紋咖啡杯,倒掉杯底剩下的冰塊,提起茶壺,倒滿一杯熱牛奶,輕輕放在她身前。
宋暮阮嗔了眼那杯熱騰騰冒氣的牛奶。
虛情假意!
“少吃生冷食物。”
她又嗔向他。
沒安好心的黃鼠狼!
“咳……咳咳。”
蕭硯丞遞過桌上的墨灰藍絲綢方巾:“慢點吃。”
“還有中式早餐。”
宋暮阮擡起一雙輕紅微腫的眼睫,圓鼓鼓的腮頰使着勁兒咀嚼着,騰不出嗓子說話,隻得用瞪的方式傳遞消息——
[不早說?!]
[我以為堂堂蕭氏總裁挑剔得隻能吃外國的幾塊面包餅、火腿片了呢!]
一個冷笑的呵聲沒出來,吐司屑卡在嗓口。
她抓住手邊的牛奶,鵝頸揚起的弧度失了優雅,咕噜咕噜往下咽。
吐司倒是吞進去了,但牛奶喝得太急。
她一手摸了摸喝飽沒吃足的小腹,一手擋住粉唇悄悄打了個奶嗝。
微張的唇角,卻淌出一線殘留在舌齒的牛奶。
這也……太羞恥了吧?
宋暮阮張惶抹去唇角的濕潤,擡眼便撞進一雙含着谑笑的冷眸。
細嫩的指尖難為情地捏了下手心。
驟時,虎從膽邊生。
一條纖細筆直的長腿,斜伸出。
下一秒,長腿直接騎跨到了男人身上。
而她那隻擦過牛奶的小手,也快速封住那兩片快要嘲出聲的弓形薄唇。
“你不許笑我!”
“你要是敢笑我,那你今天就别想說話了!”
少女的威脅沉沉抛來。
有如昨日醉酒小羊羔的咩咩叫喚。
蕭硯丞繃緊的面色在那片溫熱的奶香中,漸漸松了幾分。
她這次不算放肆。
隻是虛虛坐到他的膝蓋。
但這樣,很容易摔。
他不動聲色地抻出一隻胳膊,覆上大理石餐桌的桌沿。
下一秒,柔軟的掌心攤開,朝着少女的後腰。
“你答不答應我?”
小羊羔惡狠狠地又問。
他鼻間輕輕嗯了聲。
宋暮阮被這突然嗯出的鼻息燙得一激靈,來不及踮腳掌握平衡,後腰攏貼上一片綿軟。
她側過眸去,是他的掌心。
看着這有如親密愛人般被他圈在懷裡的姿勢,宋暮阮鬈翹如花蕊絲的睫毛顫了顫。
從耳根升騰的發燙熱意,幾乎快要蒸熟蒸蜷她這個小蝦米。
她抿了抿飽滿的花瓣唇,想要說點什麼,打破這過分靜谧的氛圍。
但不知說什麼,隻好先吐出個隻言片語的單音節。
“你……嗯……”
唇前的奶香小手呆呆滑落,蕭硯丞向内收起線條明晰的下颌,眸光落入少女那欲言又止的唇瓣。
唇瓣裡,兩顆貝齒翕動着,咬住一條濕紅嬌嫩的水舌。
眸裡的磷光驟沉,他另一隻空閑的手拿過桌上那對紫檀陰陽镯,在手心掂了掂。
獨屬于少女的鸢尾甜香也順勢從镯沿抖散開,漾進這暧昧的氣流裡。
蕭硯丞銜着少女蝦亮紅的腮頰,兩片弓形薄唇微張,卻緩了緩,才略微思量着輕輕問出聲:“昨晚睡得好嗎?”
少女呆呆地點了點俏尖的下巴。
“那……”他又掂了掂手裡的兩隻镯子,紫檀木沉蘊的深色光澤晃過他的眸底,不經意添了一則意味不明的谧緒,“你不喜歡?”
宋暮阮掀開兩隻水光迷離的柳葉眼,剛一觸到他的眸光,又急轉直下。
兩隻眼隻敢緊緊揪住那紫檀镯子。
“它……”不是我搶來的嗎?
“砰。”
東側的關門聲響打斷了少女的話。
餐桌前的二人同時瞥過眼。
瞿放轉過身。
虎軀猛地一怔,這才看清餐廳裡是個什麼樣的景象。
硬着頭皮把房卡塞進褲兜裡,他反手摸到歐式黃銅門把手。
“打擾了,二位繼續。”
“吱呀——”
大門嗚咽一聲,被擰開了一絲縫隙。
“砰!”
門縫又合上。
瞿放撥開額前的深棕碎發,徑直沖那相依相偎的蕭氏夫婦走去,嘴裡還振振有詞地表明立場。
“不行,已經定好時間了,我必須得監督你們吃完早餐就過去。”
“大白天的,就先别放縱了。”
承到對面不怒自威的冷眸,瞿放轉而懇求到宋暮阮身上。
“蕭太太,你說好嗎?”
一句話,幾乎是快要跪下來的低姿态。
宋暮阮深知他是誤會了,但并不想對這個風流瞿二過多解釋。
于是,她嬌嫩的指尖覆上後腰的大手。
輕輕拍了拍,俏着甜嗓,順水推舟讓瞿放欠下個人情。
“老公,就委屈你忍一下了。”
蕭硯丞睨着少女唇角壓不住的壞笑,扶正那不盈一握的軟腰,才緩緩撤去。
驟時,少女如被放生的小兔子,嬌小身軀一秒蹦跶回身旁的餐椅。
牽起唇側,他不疾不徐重新戴上紫檀木镯。
而宋暮阮接收到對面男人投來的感激眼神,想起一事,對他說:
“瞿放,我覺得你家酒店客房服務很周到。”
“我起床時,沙發上的衣服全都疊得好好的。”
“打掃我這間房的人真是一個田螺姑娘。”
“記得給她點個贊,年度優秀員工什麼的也可以考慮一下。”
某位很周到的蕭田螺:?
突然被誇的瞿老闆:?
客人還在睡覺,哪個不長眼的竟然敢擅闖貴客房間?!
“我打電話問問。”
瞿放拿起手機,走到窗邊。
深棕色的發絲在日光下格外的濃密璨溢,襯得他的面龐愈發俊朗。
“負責1009套房的人是誰?”
“瞿總,是Kelly。”
借着玻璃的反光,他捋順飽滿前額的碎發。
“調查清楚Kelly擅自進入1009的原因。”
“瞿總,沒有客人的應允,我們酒店工作人員是不能進入客房的。”
“負責總統套間的都是在珀禦多年的老員工,應該不會犯這樣的錯。”
眉頭皺緊,瞿放的嗓聲沉下來。
“Leo,你在珀禦這麼多年,應該知道我的行事風格。”
“好的,瞿總,我馬上調查清楚。”
宋暮阮在一旁聽得發怔,看着手邊的墨灰藍真絲方巾,漂亮精緻的柳葉眼惑色韫深。
“你和Jonas都喜歡用Hermès家的方巾?”
“這次采購充足。”
蕭硯丞食指托起手機後殼,點亮屏幕,翻出短信界面,推至到少女桌前——
[蕭,謝謝你的絲巾,我們都很喜歡。你和聲聲回華市了嗎?]
[明天回。]
宋暮阮不輕不重嗔了眼男人,推開手機。
兩片紅潤潤的花瓣唇一張一合,吐出的話語卻不似唇瓣那麼美妙。
“你給Jonas一家送了那麼多條絲巾,都不見犒賞勞累一晚上的我。”
窗邊等着電話被忽略的瞿二:?
大白天的,非得說這些露骨話?
到床上說,please?
“嗡——”
瞿放看到來電人,對這次的高效率生出一絲滿意。
“Leo。”
“瞿總,我已經調查完監控,在那位小姐出房門之前,的确有人進去又出去過。”
“誰?”
“瞿總,這……”
竟然給他賣關子!
瞿放咬了咬後槽牙。
“Leo,你是監守自盜?還是打算包庇下屬?”
“瞿總,您聽我說,經我們多方确認,那人是……”Leo的聲音打着顫,“蕭先生。”
!
“我知道了。”
瞿放收線,眺着那方穩如泰山的男人,暗自揉了下額角。
坐去蕭氏夫婦的對面,他一雙黑眼直瞪瞪地望着蕭田螺。
見縫插針似的傳遞他此時複雜難盡的心理——
[不是,蕭爺……您這麼卑微的嗎?]
可那蕭田螺卻恍若沒收到他的視線,薄唇冷撇了聲。
“小雁山,不去了?”
得,又威脅他!
瞿放挑了挑劍眉,機靈地轉移視線。
看着少女氣鼓鼓的粉腮,他遂爾提出一議。
“蕭太太,中午我盡地主之誼,請你吃大餐。”
少女揚起尖尖的下颚,嗓音也是氣鼓鼓的。
“什麼?”
瞿放瞅了眼對面那滴水不漏的男人,故意一字一字吐出。
“蕭爺最愛吃的,田螺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