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長廊的分岔處,右轉,再行個十來米。
台球室的兩扇櫻桃木大門扇感應打開,瞿放激動的話聲吵滿來者的耳朵——
“蕭爺,是豹子!”
宋暮阮在一旁點了點尖尖的下颌,贊同地附和了聲。
“我也認為他是頭豹子。”
倏然,室内一時噤聲。
男男女女都齊刷刷地望來。
她眉心恍惚地怔了怔,很快恢複自若的神色。
視線隔空投到瞿放,下唇往貝齒吮了吮,晶亮的水光襯着那兩瓣唇糯叽飽滿,像兩顆裹着砂蜜的紅櫻桃。
“你剛剛說的,不……不是豹子嗎?”
瞿放伸手指着桌上的骰子,三顆骰子湊成一個666。
“這個就是豹子。”
“……”
蕭硯丞率先踱步入内,坐去沙發的一角,右手拍了下最裡側的空位。
語氣不明。
“過來。”
宋暮阮垂下前額。
香槟色的裙擺也蔫了。
一走一動之間,蕩不出一絲美妙的波浪。
她撐起微笑。
落坐到他指定的位置。
前額快要投進那尬沉沉的裙擺裡。
“蕭太太好像給我安上了很多名号。”
不等她辯解,隻聽他又說。
“豹子。”
頓了頓,那涼陰陰的嗓聲如冬風似的,再度刮紅了她的腮頰。
“還有什麼?”
宋暮阮慢慢擡起額,翹起食指。
目光梭巡室内一圈,指尖落到北側角落裡的青花瓷仿古花瓶。
蕭硯丞點頭:老古董。
食指往左挪,她換了個西南方向,指着世界首富的自畫像:“那個……”
他沉目:哦,資本家。
“還有。”
宋暮阮捏出手機,打開浏覽器,翻出一張古人畫。
畫像右上方,赫然寫着三個雄強圓厚的顔體楷書——
柳下惠。
很好。
他家太太果真讓人刮目相看。
蕭硯丞睹着她,眸光偏沉,沉出那顔體楷書的雄渾。
“誇我是正人君子,又隐晦罵我坐懷不亂柳下惠。”
“蕭太太,你到底想我怎樣做?”
宋暮阮咽了咽唾沫,兩隻微橢的眼迎寒而上。
“老公什麼都不做,最好了……”
嫣然拉出一個純真笑容。
試圖轉移目标。
“老公,你看,瞿放又被灌酒了!”
正說着,趙岱高舉起一張薄薄的紙片,大聲念了出來。
“女人什麼時候會主動吻男人?”
“這個問題還不簡單,問女人不就知道了。”
瞿放劍眉一挑,兩眼穿過面前的幾個漂亮女人,饒有興緻地眺到宋暮阮。
“蕭太太,黃太……哦,不對。”
“對于你來說,在大庭廣衆之下,一個女人主動向男人索吻會是什麼原因?”
宋暮阮正愁沒人解救,聽到點名提問。
兩瓣紅唇輕張,趕緊冒出了聲,把她和蕭硯丞的尴尬岔走。
“還能有什麼原因,當然是喜歡他喽!”
等等。
瞿二這是在……試探她?
不行!她得穩住傳統賢妻人設。
咳了聲,她牽起細細的嗓子,矜持有禮地更改道。
“瞿先生,其實我這人很古闆,不會主動親一個男人的。”
瞿放飄了個眼神:
[假的,昨晚有你作證。]
趙岱收到信号,釋放眼波:
[蕭太太的确不會主動親,但會主動要。]
宋暮阮見二人眉來眼去的,眉間疊起皺痕。
一雙澄澈透淨的美眸十足單純乖巧,望向身旁的男人,希望借他來以證清白。
“老公,你是相信我的,對嗎?”
蕭硯丞默了默,随後端挺肩背。
不容置喙地否認。
“關于我太太找男人索吻這件事,她不會做。”
瞿放瞪:昏君!
港報白紙黑字都登着的!
“嗡——”
蕭硯丞無視那道憤怒的視線,拿起手機,看見聯系人,面色一怔。
向來冷冽的雙眸溢出柔軟的溫慈。
他起身,對身旁的少女囑咐了句。
“禁止飲酒,我去接電話。”
宋暮阮端坐着,點了點頭,并乖巧地配合:“哦,好。”
然而看蕭硯丞合上了門,她走到瞿放身側,小聲丢出句話來。
“瞿先生,請過來一下。”
瞿放暗道她找上門來,旋即把骰子扔給趙岱,從沙發上站起身,同少女走到角落的台桌旁。
宋暮阮抿了抿唇,才低低開口:“瞿先生,田螺姑娘查出來了嗎?剛剛聽你在電話裡說什麼監守自盜,其實我也沒丢東西。”
“放心,他不會偷你東西。”
瞿放的語氣太過笃定,她瞧了眼,又問:“不是Kelly?”
本着不出賣兄弟的保命原則,他索性轉移話題。
“你和蕭爺已經弄假成真了?”
“他昨天告訴我你們是假結婚。”
宋暮阮不言語,轉而從台球杆架上取出方才蕭硯丞用過的黑檀木球杆。
“比一比?”
“赢者提問,輸者必答。”
瞿放驚了,還從沒有哪個女人敢不帶挑逗目的和他單挑台球。
“比就比。”
“女士優先,我讓你先開球。”
宋暮阮換了隻開球杆。
“咚——哒哒哒……”
一個有力的沖球,兩全色球進袋。
許久沒打,有些手生,但她還挺滿意這結果。
細而尖的眉梢一翹,宋暮阮聳了聳纖弱雙肩,放下手中的杆,拿過先前的黑檀木球杆。
擦了擦杆頭,她兩片紅醺醺的唇瓣,沖男人勾帶起一抹謙虛的笑。
“承讓了。”
說着,“嘭”的一聲。
一個中杆左塞,7号球緩緩滑進底袋。
瞿放向後捋了把深棕色的發,觑着不遠處的大門,毫無動靜。
趙岱倒是看出了點眉目,把骰子給身邊的女人,走了過來。
那幾個女人忽然覺得索然無味,也都跟過去,做起圍觀者。
-
蕭硯丞回來時,沙發上空無一人。
一堆人都圍在台桌邊。
呼聲、嘭聲鬧了滿室。
眸光越過人群,宋暮阮正拿着他的杆,俯貼着上身。
小巧的鼻骨沾了點軟白的頂光,兩隻濃黑眼瞳盯着目标球,一眨不眨,極其專注。
他關上門,放輕腳步走近。
隻聽利索的“嘭——”聲響起,她一個中力中杆,完成漂亮的反角度翻袋球。
此時,連球杆都沒摸到的瞿放眼見救星來了,趕緊湊到面前。
“你女人太狠了!”
“不給我留活路,要一杆清台。”
又見少女進了個球,他的聲音完全喪了揚調。
“蕭爺,我守不住你的秘密了。”
蕭硯丞冷眸襲去。
“什麼?”
“她和我打賭,她赢了的話,我就得實話實說。”
“告訴她,你就是昨晚的田螺姑娘。”
瞿放正說着,側過頭去。
身邊的人眉梢一動,迅疾如風,轉眼已移到他口中的少女身側。
不知道蕭硯丞到底對她附耳說了什麼刺激話。
少女出球,一聲軟綿綿的咚。
角度偏差,白球擦過黑八,徑直摔進了底袋。
瞿放驟時兩眼發亮,一把拿過戰杆,昂着下颌,赳赳踏着大步,沖蕭硯丞挑了挑劍眉。
“謝了,蕭爺。”
這話聲不大不小,剛好夠宋暮阮聽見。
果然。
下一刻,她撅起唇瓣,把球杆咚的聲放下,扯過蕭硯丞的衣袖,主動放棄了賭局。
“你出來,我有話問你。”
瞿放看二人走遠,把杆丢給趙岱:“清球。”
趙岱莫名覺得奇怪:“你去哪兒?”
瞿放潇灑地擺了擺手,頭也不回。
“聽小夫妻吵架。”
-
另一邊,宋暮阮沖沖推開斜對面的休息室。
室内仍是清一色美式設計,冷硬的金屬線條布滿各個角落。
桌上器物統一鑲鏡銀條,頭頂的天花闆由四乘四的紅橡木原紋橫梁搭建,十六個方方正正的木格四周都嵌進一條亮光金條。
此刻,宋暮阮正位于最右格的下方,赤溜金的光倒映出她類香槟色的裙角。
“我不去蕭宅!”
“我們是假夫妻,見長輩肯定會露餡。”
蕭硯丞立在門後,把手機放進内側衣袋裡。
“不用演恩愛。”
“蕭家不看重這些。”
“真的?”
她明顯不信。
“嗯。”
宋暮阮脹鼓鼓的腮頰滿意地癟下去,霎時又拉彎熏紅唇角。
圓潤飽滿的蘋果肌,襯着她臉蛋的笑意韫濃嬌俏。
“那你們蕭家的理念和我的想法太契合了吧!”
“沒有負擔,沒有壓力。”
“蕭先生,我忽然覺得我們塑料一輩子也是可以的啦~”
蕭硯丞稍稍弛了筆挺的身姿,勾起一唇側。
騰出手捋平袖口的兩絲褶皺。
“是嗎。”
“不同我計較那球了?”
提到球,宋暮阮驟現蘋果肌消失術。
“哼,你害我丢了臉。”
剛剛在場的都多少懂台球,而方才的那發白球摔袋……
簡直是一個非常低級,非常新手的錯誤!
“這樣吧,我原諒你。”
“隻要你代瞿放回答。”
不等眼前的男人應聲,宋暮阮上前一步。
香槟裙角蕩起優美波浪,類于玫瑰的重瓣,蹭過男人的沉郁黑褲管。
她凝着他,似乎覺得與他身高差距遠了點,又踮起腳尖,遞近兩隻烏潤潤的眼瞳,硬生擠入他垂阖的涼眸。
直至那眸心裝滿她的芙臉,她瞳裡的烏潤轉為幽幽的黑。
那黑裡隐隐綽綽,泛漾起細細小小的星點柔波。
随之,兩片嬌嫩的唇瓣一翕一嚅,如愛人枕邊的氣音呢喃——
“诶,蕭硯丞。”
“其實田螺姑娘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