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沉漫淹來。
一聲甜音,吞吞吐吐,暗自捺着好奇。
“試,試什麼地方?”
蕭硯丞笑了笑,托住她的腦後,翻身調轉二人方向。不待她驚呼,他随後鉗住那幾根微微發顫的細嫩指尖,一點一點,舉過她黑玉秀發上方。
靜谧感受着她從指尖向他渡溢的緊張,他的唇角兀自放松,笑意在黑暗裡愈發蘊深,齒間咬出的話語類于愛人間的耳鬓厮磨。
“蕭某願意配合,太太想試的任何地方,”
宋暮阮:“!”
勉力撐住耳根的熱意,扭過燒紅的臉蛋,一絲理智回神。
混蛋。
竟敢調戲她!
[嗡——嗡——]
來電聲從天而降,宋暮阮看着昭昭姐三字,一秒不帶猶豫的,用另一隻自由手摁通電話。
“喂,昭昭姐!”
宋暮阮的嗓口拱着一團火,四個簡單的字音高昂,像遇風迸發的幾顆火粒子。
相比之下,祁宥昭的聲音倒如清泉,溫而柔地淌圍着這間過分安靜的卧室。
“聲聲,聽你這聲音就知道沒睡,那你猜猜我現在和誰在一起?”
哥哥早已和她道晚安,宋暮阮實在想不出祁宥昭的圈子裡還有誰是她認識的。
思忖了幾秒,一個男人的名字蓦地浮現腦海。
“阮先生?”
手機仿佛被拿遠,祁宥昭的聲音斷斷續續。
“看吧,阮铎,我就說聲聲肯定記得你。”
“既然……不如……主動出擊。”
不一會兒,聽筒清晰傳來愉悅的笑。
“好吧,聲聲,你哥說你最近在出差,等你回來,我們再約。”
?
宋暮阮瞄了眼身上的男人,兩瓣櫻粉色的唇一張一合,心虛應着:“好,昭昭姐。”
待她挂斷電話,蕭硯丞扯了扯唇角,撇出一縷涼薄淺顯的冷笑。
卸力松開她的手腕,他下床立在地,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
“被太太平等博愛,蕭某不甚榮幸。”
雖是這麼說,語調卻是又冷又硬。
宋暮阮看着男人暗影裡的大手,手背的靜脈血管,如夏夜的閃電,幾分淩厲的隐忍不發。
她心裡如梅花小貓爪一下摳緊。
“蕭生……”
她喚他,銜上他的寒眸,又蜷彎起兩條玉腿,撐起發軟的纖細腰肢,她烏黑的長睫上傾,用一雙漂亮眼瞳舉瞧着他,坦然的清亮。
“我從來沒有聯系過阮铎,隻是那天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請。”
沒得到一絲回應,宋暮阮戳了戳他那浸出冷澤的墨藍衣角,甜音轉而委屈。
“蕭生你不要冤枉我。”
蕭硯丞的太陽穴隐隐發脹。
關于他的太太總是能三言兩語就騙過他這事,是浔墨藏貓那夜破窗效應引發出的連環後果——
以至于在中港,她狡辯沒有找下家,在此刻,她狡辯忠他一人時,他依然能視若無睹,任那扇破窗越來越大。
因為,他笃信她并非有意損壞。
然而,現實卻讓她對他愈加肆無忌憚,甚至當面捏造出一個根本無法自圓的謊言。
“過來。”
他命令道。
宋暮阮面露疑惑,但軟腰還是聽話地向他傾去。
旋即。
一條有力的胳膊貼到她薄如紙片的背,五根冰白指骨從後锢住右肩,她掙了掙,不得不嵌入一個強勢環緊的懷抱。
宋暮阮微微失神。
背部嫩肉清晰感受着男人胳膊内側,那幾道夯張性感的肌理線條,隻聽他的話聲低沉襲來——
“不像。”
迷愣之際,她問道:“什麼不像?”
鼻骨觸進她滑玉般的涼潤發絲,高傲頂起幾根烏溜溜的軟發,蕭硯丞嗓聲放輕,微音如薄煙。
“差一味藏北艾。”
原來是在評價她今早剛開封的仿制香水。
宋暮阮挪開一點距離,捏了捏绯紅的耳垂肉,轉移他的關注點。
“那你先說你信不信我?”
蕭硯丞從她後背收回手,屈彎食指,摸了摸鼻骨。指腹殘留的鸢尾根香,溶交雪柏的醇厚清正。一種甜調摻雜宗正木香,不合時宜的搭配。
舌勾舐到門齒,他眉骨蘊沉,轉了轉腕骨上的紫檀木乾坤陰陽镯,緩緩道:
“當然。”
之于她,他尤擅自我攻略。
怕她沒理解話裡深意,他補充道。
“相信太太。”
宋暮阮頓時過意不去,為自己心裡的小惡魔感到愧疚。
“好吧,我承認我有想過見阮铎一面。”
“但第二天,我又仔細地想了想,決定還是遵守合約精神。”
清了清嗓子,她徐徐發出微弱的評價。
“畢竟,你也不差。”
生平第一次得到“不差”合格評價的蕭氏總裁,氣笑了。
薄唇翕動,他順從她的話意。
“太太很好,蕭某自當多加努力。”
他坐在床沿,大腿外側不經意貼到她蜷彎的小巧膝蓋。
“還請太太以後專注自家,并為我拒絕掉更多的‘不差’男人。”
宋暮阮兩眼漸漸生出晶瑩的透亮來。
“好啊,那你——現在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喜歡?”
蕭硯丞默了默。
然後,颔首。
她興緻韫濃,忍不住問:
“蕭生,你感受到了多少分的喜歡?”
喜歡無法被量化。
顯然,他的太太不懂這個道理。
蕭硯丞伸出手,精準探過被面,捉住她的小手。
小手脫了羊毛手套,此刻掌心實感貼上她柔嫩手背,綿軟得他眉生柔和。
“千億分之一。”
宋暮阮唰的下甩開他的手,指尖攥捏起大紅綢被,皺痕叢生,像一朵怒然綻放的暗夜曼陀羅。
她撅高小嘴,不服氣地囔囔道:“什麼嘛,就一塊錢的喜歡?我都已經哄你一晚上了!”
蕭硯丞哂笑。
他的太太,自幼生長在溫香玉閣裡,被旁人讨好捧承多年,兀自以為喜歡一個男人也如對那些阿貓阿狗施舍憐憫就好。
可他,想要更多。
也有足夠的耐心。
攤開手,他迎着她的方向,如請公主出席的紳士貴族,安靜懸空等待。
“太太,本金乘時間加複利才能完成資本原始積累。”
“隻一晚,收益率的确很低。”
對于他把經濟理論套用在男女情感上,宋暮阮認為也挺有道理。
于是,她鼓圓的粉腮微微漏了點氣,伸出兩手緊緊揪住他那根修長食指。白嫩的足尖剛點在柔軟的地毯上,便被他攔腰提高了身子。
她驚呼:“你幹嘛?!”
蕭硯丞确認她的雙足悉數都踩于他的鞋面,才緩緩挪動腳步,朝左手側的喜慶紅床走去。
“……”
時間驟時抽掉了聲。
雪夜暗寂。
身高懸殊,宋暮阮的小腹縮緊,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擦過他那不可描述的部位。
上方,向來引以為傲的曼妙胸脯也時不時的,如蜻蜓掠湖,摩挲到他的八塊腹肌。
短短一米多的距離,她已快屏息到缺氧。
眼看挪到床沿,她飛快撒開他的手,一下蹦到大紅綢被面。
跳彈的足尖高擡,不小心勾到一硬物,宋暮阮還沒反應過來,便被男人一瞬僵滞的身姿驚到。
“!”
他竟然不是性冷淡道長!
“蕭生,你……”
她止住聲,雖已為人婦半年,但那兩個字真的難以啟齒。
蕭硯丞笑了笑,聲音如窗外飛雪,冷靜得沒有絲毫進屋的興趣。
“隻是一個正常男人對自家妻子的反應而已。”
宋暮阮瞪了他一眼。
渣男!
休想她這個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校園美少女主動求歡!
如是這樣想,她氣鼓鼓地掀開綢被,蒙住腦袋,兩瓣粉唇貼着光滑柔軟的被面,傲慢吐出的五字,甕沉沉的。
“我要睡覺了。”
蕭硯丞伸出手,摸到散在床沿的被角,放輕動作,掖了掖,随後略微用勁拉低她的綢被,掌心貼到她露在外的粉紅熱腮,指骨屈彎又勾去一绺烏黑長發,确認呼吸無阻,放下心來。
他柔聲回應:“晚安,努力喜歡’不差’先生的蕭太太。”
-
一夜夢去。
霧氣承載出第一縷日光時,宋暮阮迷糊睜開兩隻困蒙的眼瞳,摸到枕邊的手機,昨晚的回憶刹那回籠。
她驚得坐起身,偏頭一瞧。
“咦?”
那張大紅床上早已沒有蕭硯丞的身影。
簡單洗漱後,宋暮阮打開一扇雕花胡桃木門。
安姨似乎早已等候多時,見到她,微微低下頭,說:“太太,先生邀您一起在後院共進早餐。”
“好。”
宋暮阮跟着安姨,向東走進一條淩空廊。廊外兩側,皆是應季的君子蘭、角堇、玉簪花等,從南貫到北,足足耀放到後罩房。
“這些花也是蕭硯丞挑選的?”
安姨微笑着點頭,聲音柔和輕緩,似乎擁有大海的包容與穩量,讓人過分安心。
“是的,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先生親自種下的。先生向來不愛應酬,在遇見太太之前,偶爾閑時便種種花養養草。”
“有時候覺得哪支花開得豔,便讓老程叫人空運到老太太那兒。”
指尖劃過纏繞廊柱的一抹藍紫,宋暮阮戳了戳寬線狀花瓣,健康活潑的孔雀綠葉片黏到她指尖。
“愛人如養花,”她腳步未停,在踏進門廳時,輕聲問了句,“安姨,那麼蕭硯丞應該很會愛人吧?
安姨語重心長地肯定。
“自上次小方說太太入職蕭氏後,我們就發現先生改變了許多,他對太太的愛,可比這些花精細多了。”
宋暮阮:“……”
蕭硯丞精細愛她?
不可能,除非他腦子短路。
她轉移話題:“安姨,你去催催蕭硯丞吧,我就在這裡等他。”
“好的,太太。”
宋暮阮走進屋裡,一雙清亮幹淨的眼瞳環視了一圈,點過紫檀條案與牆面的古畫真迹。
還有,對面兩把待客太師椅中間的清代檀木束腰四仙桌上,安靜吃食的小藍鹦鹉。
她沒有打擾它,悠哉提起同款式圓桌上的紫砂梅花茶壺。
忽而,門外傳來一道細小的女聲。
“我悄悄告訴你噢——”
“昨晚先生和太太臨時換回主卧,安姨讓我去整理,我發現床單濕了一大片。”
“先生素來愛整潔,但他的被子是最亂的,太太的床也是淩亂不堪。”
宋暮阮手一頓,熱燙的青綠茶流從圓口壺嘴傾倒出,完美的弧線在空中也打了個顫,悉數濺落在桌上。
她擱在一旁的左手也不免遭殃。
“先生果然還得是先生,戰況這麼激烈的?!”
“噓,你聲音小點,太太應該快過來了。”
“先……先生?!”
“對不起,先生。”
“先生,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