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入了耳,宋暮阮倏而從餐椅上站起來,一字扣帶瑪麗珍羊毛薄底鞋踩在通體灰的大理石地闆上,靜若無聲。
整個毛茸茸的鞋身,遠看就像圍着少女腳踝撒嬌的兩隻金漸層貓咪團。
“……你怎麼不給我說?害我愧疚這麼長時間。”
沒有嬌嗔,隻有埋怨。
看她走近,蕭硯丞單手拉開鄰座餐椅,手臂随意搭在椅背上,眸光不輕不重地滑過少女精緻描繪的眉眼,玫色旖旎的腮頰,還有那兩瓣搭配完美的沖他撅高的同色系瑰唇。
眸光轉郁,他緊阖的薄唇吐出一個單字:“坐。”
宋暮阮不肯坐,伸出兩隻細小胳膊拂開他的手臂,執拗地把餐椅拖離三尺遠,飽滿的唇瓣一撅一張,嘟嘟囔囔着:“我現在已經不是你的助理了,你不能兇我使喚我。”
蕭硯丞起身,長腿一邁,徑直坐去她拖遠的那把黃木餐椅。
宋暮阮觸電似的松開握着椅背的小手,一雙柳葉眼含着薄薄怒氣,黑得愈發潋滟。
她嗔着他,心裡認定他今日豹性暴露,擺明要兇她到底,于是,決定先發制人。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做即将離婚的夫妻也是一樣的。”
關于小妻子今天擇挑别人的地盤,明裡暗裡打算和他撇清關系這一事,蕭硯丞沒理由不深究。
撩開密睫,斜上方的燈帶落于他的眉骨,本就峻深的眼框沉出幾分松煙灰的寒冽陰影。
“離婚?怎麼,太太打算改嫁?”
宋暮阮心裡撅着勁兒:“對啊,你不許?”
指骨點了幾下手機,蕭硯丞調出一張圖,把手機塞進她手心裡。
宋暮阮低頭一瞧,竟是阮铎與一群俊男靓女在酒吧豪飲的照片。
“……你想說什麼?”
“阮铎并非後備人選。”
指腹觸到少女的柔嫩手背,蕭硯丞修勁指骨緩緩向下,遂而握住那方細弱手腕,收攏,蜷緊,他拉她站在他雙膝間。
“太太,你所能依傍的最佳人選,近在眼前。”
少女輕薄肉色絲襪下的兩條白嫩小腿不自覺後退,倏然撞貼上深黑色休閑西褲褲管,高支高密Royal Qiviuk混紡面料,比絲更柔軟溫和的質感,摩挲到她的腿肉肌理,如被一片涼玉春水萦攜,讓她無法再動彈半步。
蕭硯丞擡起下颌,一雙仰擡的冷眸轉柔,捕捉到那雙偏垂飄忽的眼神,他掌心覆貼上她微微蜷弓的腰肢:“需要我說明白點?”
掌心注入舒而緩的力道,他抻直她的軟腰,再度出口的嗓聲流喑遍地。
“蕭家才是百年良木,請太太擇栖吾枝。”
宋暮阮嬌身輕震,銜上他的視線。
仍舊是那一雙灰而褐的眸子,此刻靜默注視着她,某種未具象成形的情緒掩蓋在眸底,經由窗外鋪攜的日光一照,溶掉那一點兒灰,變成了淺金褐。
是佛手柑橙花雪梨鮮新品巧克力的外衣,也是阿爾泰雪豹慵沉的一撇眈視。
她心神微微一動,不由伸出細嫩指尖。
卸了美甲的原生指甲透明而白軟,如剝殼後的荔枝肉,輕微地劃過他略為尖銳的鳳眼内眦角。
“閉眼。”
待那兩把密黑的羽睫合上,宋暮阮伸直手指。
溫熱指腹,如蜻蜓尾尖停留在湖面,她輕摁他薄而深刻的平扇形眼皮。
三、二、一。
她在心裡倒數着。
然後,慢慢收回手指。
一場平靜而清純的指吻,落定蓋章。
“好了。”
蕭硯丞聞聲睜眼。
方才面前那位發号施令的少女不知何時已落座他先前的位置。
一身珍珠白羊麗絨毛外套,熨帖而合身,如小羊羔與生俱長的皮毛,背對着他,毫不掩飾地露出一片纖瘦而柔軟的脊背玉骨。
“我先開動了噢。”
幾個甜甜的字音匆匆丢來,他眸裡的小羊羔拾起一雙銀筷,淑女而優雅地開始進餐。
殊不知,通紅的耳根早已洩露她羞赧到極點的可愛情态。
蕭硯丞鳳眼微眯,自鈎形内眦角拱出一道輕彎的類似溫溺的愉悅弧度。
凝見她伸手夾筷的指尖,他撫了撫上眼睑,方才被她觸碰的那塊肌膚,灼燙。
以環狀進行半徑擴張,無聲無息,快要燒沸他眸中的情愫。
單手拽住黃木椅背,他放置在她身側,五根修長指骨團捏旋轉到身前的純色紫砂壺,下一瞬,一道彎迂的青綠線從細口壺嘴牽出,投映在眸底,方才氤儲眸裡的情愫具象成青愔愔的茶光,快要滿杯。
他端起長筒紫砂杯,用指腹隔着,碰了碰她手背。
“太太口誤,懲罰卻是我。”
能夠直接入口的茶水被非滾燙,但宋暮阮的嬌身還是一激靈,不知是被吓的,還是被灼的。
她掀開濕漉漉的柳葉眼,瞪着他,把借口說得流暢:“才不是懲罰,我是在對你進行服從性調試,當然,現在恭喜你通過了。”
“你不用感激我,别人還沒資格參試呢。”
蕭硯丞飲下杯中青茶,潮濡的唇角弄起一絲玩味,附和道:“這麼說,對于太太賜予的二十五小時十一分零七秒冷暴力調試,蕭某應該深感榮幸?”
“看吧看吧,你們這些資本家就是愛計較一毫一厘,”宋暮阮放下筷,側過嬌身正對着他,“那我因為你昨天說的那兩字失眠了整整一晚上,你說這損失該怎麼算?”
蕭硯丞眸底的谑弄驟然成形。
“你是說期……”
宋暮阮心裡一緊,右手伸出,忙不疊抓住那個完美溫莎結一攥,兇巴巴地命令道:“不準再說那兩個字!你的狼子野心早就暴露……咦?”
看到一個卡通頭像,她使了使力勁,把他的石墨黑領帶整條從V領毛衣裡扯出。
“jumping dog?”
小狗狗男友标配,路易家最新聯名款小狗領帶,發售時曾一度瘋搶賣斷貨。
察到她眼波璨滟,翻看着他領帶,蕭硯丞兩根冰白指骨不動聲色地橫夾住領帶,一寸一寸從她手裡收回:“喜歡?”
棕色小狗圖案滑過指尖,宋暮阮咽了咽唾沫,一雙柳葉眼眨了眨,巴巴地望着他:“想要。”
蕭硯丞面色諱莫如深,指腹摩挲着細膩桑蠶絲織料,嗓聲不疾不徐地從兩片略彎的弓形薄唇脫出:“可以要,但有個前提要求。”
宋暮阮立刻心神領會,不等他細說,舉起右手發誓:“我發誓再也不對蕭大總裁冷暴力了!”
說着,她拿出雅黑紙袋裡的禮物:“你看,我還特意為你挑選的鎮尺,以後作畫練字都可以用到它。”
瞥見另一件禮物,蕭硯丞意有所指:“你之前送我的鋼筆不見了。”
她倏地站起身,一雙高挑的細長黛眉底下,兩隻漂亮勾長的柳葉眼眼流蕩生曳。
“什麼?你這個萬惡資本家,隻懂得賺錢的機器!都不知道好好珍惜,那可是上萬的筆呢!”
幾縷柔黑長發忿忿從她香肩拂落,垂至他眸前,蕭硯丞攫取小縷握在掌心,自指根開始纏繞。
很快,因縛束引起的血循阻滞,漲紅指端末梢。
他勾了勾唇,漫不經心的嗓調。
“蕭太太,我認為賺錢機器與井底之蛙絕配。”
眼看他的注意力像小孩那般被她的秀發輕易分散,宋暮阮“啪——”的一聲,拂掉他的手。
蕭硯丞微怔。
指尖的血管阻滞又鼓脹,伴着微妙的疼痛一并傳入中樞神經,在眸底迅速結出暗色藤蔓。
兩根修白的指骨插進石墨黑溫莎結裡,他虬枝狀的手背青筋凸顯蓬高,旋即扯下整條小狗領帶。
宋暮阮驚得膝彎一軟,咚的聲,整個嬌身屯在黃木椅上,一雙柳葉眼呆呆的,任他白皙皮肉裡的飽碩喉珠在她眼心左右翻覆,渾作一團轉瞬逼近到她的眼根。
她咽了咽唾沫,想要躲開眼。
倏地,兩隻手腕被迫裹挾上一股強制力道。
宋暮阮眼睫顫了顫,當即抽回神思,看着困住她手腕的小狗桑蠶絲蝴蝶結,她下意識掙動,卻怎麼掙不開。
男色誤人……
老男人的色,誤慧。
一絲難為情的尴尬爬上粉腮,她語不成句地控訴:
“你——你綁我做什麼,你這是暴殄天物……”
方才險些纏到自她妙挺胸脯高垂下翹出的幾根柔黑發絲,蕭硯丞胳膊繞過她頸後,單手握住所有長發。
接着,指間幾下旋弄,團出一個漂亮精緻的重瓣花苞狀。
宋暮阮狐疑望去,隻見他右手慢條斯理取出内側口袋裡随身攜夾的鋼筆,寶銀藍刻金的纖長筆身在她眼前一晃而過,很快便充作簪,被他熟稔斜插進了她的黑絹花丸子頭。
“……這就是我送你的那支鋼筆吧?哼,”她唇角翹浮出絲縷驕矜的甜笑,“還騙我說不見了,蕭大總裁你今天居心不良喲~”
蕭硯丞并不否認,淺眸目視着少女,并不阻止她的小拇指想要扯開蝴蝶結的小動作。
“領帶,你現在可以拿走。”
宋暮阮手上的動作倏頓,兩眼掀開,快要綻出一閃一閃的星星來:“那我拿走了?”
“不過——”
滾燙掌心覆上那被扯得松垮的結,蕭硯丞傾身,薄唇抵臨她的粉白右耳。
一雙灰褐眸子掃過腦後,銀藍與刻金頃然溶進眸底,斑沉而駁亮的欲色。
“我得重申方才被太太打斷的前提訴求。”
兩眼裡的星星隐落,宋暮阮生出了疑問:“不是拒絕冷暴力?”
蕭硯丞撥了撥她額鬓未收納的碎發,指腹黏着粗粝沙感的熱意,徐徐自鬓角向下勾勒。
“蕭太太,今日僅在改嫁對象的酒店裡與前任丈夫用餐怎麼夠?”
話聲剛落,宋暮阮的嬌軀倏而一滞。
他唇角略略弄着抹意味不明的痕笑,改指腹轉由指尖,斷了線地點觸她小巧玲珑的下颚線,再一寸一寸輾移向下,直到灼燙掌心貼握她僵硬筆直的頸側。
室内,陷入短暫的阒靜。
蕭硯丞俯近,兩片弓形薄唇翕合,期初并沒有說話。
慢幽抽掉喉嚨裡的涼薄實感嗓聲,唇齒吐出的純度氣音如春日裡的空筒竹節,經由鼻息一拂,滿罅隙的炙息穿散在她耳畔——
“樓上開房吧,太太。”
“蕭某自願加入本次調試,滿足太太悖德渴求下的極度刺激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