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驟然切斷對視,眼睛下落到他右肩明顯的褶紋。
大衣底色墨藍,與黑近似,她的視力還無法達到能在三米的距離,精準捉見一絲女人的頭發。
但,透窗射進的日光照亮了那烏潤的發梢,她不得不盯瞅着眼看。
越看,眉心就越扭捏得冷。
“你怎麼會在這兒?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對于小妻子清醒後抛出的一系列問題,蕭硯丞早已預計,但此刻正忙于集團事務,他拿起嗡嗡作響的手機,耐心地接過她所有的問:“我先讓元卓來替你解答。”
“?”
宋暮阮眼睜睜看着他借故拿手機出去處理出軌證據,咬着櫻白透明的唇肉,也不出聲阻止。
另一邊,元卓被支使進來,一頭霧水,實在想不通不知太太找他有何事,竟要撇開蕭總,和他單獨談話。
冷不防受到一個瞪視,他止步在床尾,率先擺出有問必答的誠懇态度:“太太,請問您有什麼吩咐?”
“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宋暮阮支起小細胳膊,拎起粉色枕頭靠放床頭。
下一秒,薄如紙片的纖背重重壓在上面。
元卓撿重點彙報:“太太,蕭總哄了您好久。”
宋暮阮倒是不解,絲毫沒抓住對方抛來的重點,注意力轉而落到一個字上:“我為什麼要被他哄?”
元卓先引導少女理清邏輯。
“您做完胃鏡後的麻醉藥生效,在胃鏡室外的長椅上給蕭總發消息,說他再不過來,甜心寶貝就要墜機了。”
宋暮阮呆了呆眼。
“……我還會說這話?”
“不止,”元卓刻意借推眼鏡的動作,頓了頓聲,把話音重點着重抛出,“您還要蕭總親親。”
宋暮阮:“!”
眉端吊俏起來,一雙呆滞的柳葉眼頃刻灌注驚張。
“那他親了嗎???”
元卓聳了聳肩。
“蕭總親沒親我不知道,反正清場了。”
清場這一詞,逞壞含金量極重,宋暮阮剛睡醒的腦袋卻生出一絲質疑。
“我不信,蕭硯丞不是個有求必應,趁人之危的人。”
元卓解鎖手機,翻出最新視頻,亮在少女的眼前。
“太太,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護士也可以證明。”
視頻是貼着門上的玻璃觀察窗拍攝的,或許是怕被發現,角度不太穩。
确認不是擺拍,宋暮阮凝了凝眼看向屏幕。
屏幕裡,蕭硯丞背着她,輕腳慢步,正從床尾走到窗邊,在窗邊頓了片刻後,他調轉高大身軀,騰出一隻手向後伸,撫了撫她的腦袋,向來冷峻的面容竟詭異生出絲縷淺淡的柔和!
“……”
宋暮阮默默得收回手,順帶拍了拍愣紅的臉蛋。
所以——那根出軌的頭發是她的?
深知事态局勢扭轉,元卓趁熱打鐵。
“太太,蕭總上午為了您,推掉了蕭氏年初工作會議和一個重要的國際會議。”
“啊?”
大資本家不會找她賠償吧?
“元秘書。”
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偏冷的嗓聲,元卓立刻識趣退出,并合上木門。
宋暮阮打量走近的男人。
今日,他身着一件及踝大衣,如夜的墨灰藍色,裡面是同色系西服套裝,真絲雲白的襯衫,領口如元旦夜初見那般,黑金寶石紐扣從勁健的腹部古闆地系到頂。
頂上方的頸肉裡,飽碩喉結折出溝壑起伏的尖銳棱角,成熟男人的荷爾蒙氣息快要撐滿她兩隻黑漆漆的柳葉眼。
一周不見,他倒是越發抖擻隽方。不像她,這幾日不顧飲食,喝冰的吃辣的,昨天狼狽犯胃疼,今早就不得不素白個小臉随意籠了件毛衣就打車去了醫院。
而且,她這個小可憐還得舍近繞過哥哥的醫院,求遠求可靠地找了這家高端的私人醫院,再加上蕭硯丞好心辦壞事,這一頓VIP奢寵病房套餐下來,免不了上萬!
……本就囊中羞澀。
宋暮阮越想越覺得胃在隐隐作疼,倏地又想到方才的事,胃液仿佛在咕噜咕噜沸騰。
她狐疑地看向他。
“你是不是親我了?”
“是。”
蕭硯丞未作猶豫。
“!”
這就……承認了?
宋暮阮垮着蒼白小臉,氣沖沖地撒足下了床,就着他的胸膛掄起兩隻粉白小拳頭開始捶,然而一捶下去,握蜷的五根手指都跟着發麻。
她吃疼嘤咛了聲,說:“僞君子!那是我初吻,你還我!”
蕭硯丞輕松握住她軟綿綿的小貓套拳,體貼地抻開那團握住的玉指,揉了揉她的細嫩指尖,耐心垂詢:“要怎麼還?親回來還是索要賠償?”
宋暮阮壓住兩眼的亮,毫不猶豫地回答:“賠償!”
最好是給她一個億!
她徑自在億萬富婆俱樂部中暢遊幻想着。
蕭硯丞仍摩挲着她發麻的指尖,一雙淺眸卻勾出淡邈谑笑。
“那蕭太太算一下,貯儲二十九年和二十二年的初吻,誰的商業價值更高?”
接着,他薄唇不疾不徐地輕啟,陳述出另一個既定事實:
“另外,以蕭某年收入來算,每天工作十小時,時薪均在五千萬左右,而太太上午賴着我三小時不放。”
“這兩筆賬,蕭某打算一起算。”
“……”
怎麼算好像都是她沾了便宜?
宋暮阮咻的下抽回手,生怕他找她讨要按摩費用,畢竟錢包裡的所有銀行卡加起來都不夠賠的!
于是,她軟下臉色,兩隻小胳膊挽上他的胳膊,額角磨了磨他墨藍端闊的衣肩,不一會兒,男人肩上的褶紋又生出新的皺痕。
她撒着嬌滴滴的弱細聲音,說:
“突然不想要初吻賠償費了,蕭生,那我可以不賠你的三小時時薪嗎?”
少女的聲音嗲得很,一汪蕩漾春水在胸脯裡,軟綿綿的,根本摸不到骨頭,但話裡話外卻是在當他面打最膽大放肆的肇事出逃計劃。
蕭硯丞注視着她,即刻抽離理智,一副對人不對事的古闆臉。
“介于太太的特殊關系,我可以打折。”
宋暮阮頓時又暗懷期待,兩隻烏溜溜的柳葉眼越過他的肩頭,緊緊地凝着他的英俊側臉。
“幾折呀?”
蕭硯丞偏低過眸,眸心攏住她充滿期冀的眼瞳,圓桌會議談判的平淡嗓調,道出招标最後的價格:“以蕭氏長期合作夥伴的關系來算,我讓利25個百分點。”
“?”
一億五千萬,她這個打工人把她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塞進蕭氏,也還不完……
忽然,她想起一事,面色略微蒼白的鵝蛋臉逐漸煥發出新異的色彩。
“你以前不是說讓我進蕭氏嗎?那我現在答應了,我要做你的秘書助理!”
少女驕橫又不容商量的語調倒是和他下達命令時有幾分像,蕭硯丞有效被這隻小霸王屬科的蝴蝶小姐取悅到。
“好,入職後依照元秘書的薪酬計算。”
宋暮阮把蕭太太任職年薪和秘書年薪相加,粗略計算了下還款日期,為難地撇了撇櫻白的唇瓣:“十年!到時還完款,我都人老珠黃了,還嫁得出去嗎?”
蕭硯丞略微颔首,漫不經心地往她發愁發悶的話裡扔了個定時炸彈。
“蕭某并不保證與太太合作十年。”
宋暮阮眉端往中心一攏,小手也不挽他胳膊了,一隻白嫩赤足尖踩上他油黑烏亮的鞋頭,整個人與他正面對峙,打算要問個徹底:“什麼意思?”
房裡有地暖,蕭硯丞也不怕她受冷,眸光略過她圓潤粉紅的趾頭,思忖着毛茸線襪何時在他眼皮底下又掉了。
“蕭硯丞,你說話呀!”
宋暮阮急得兩腳踩上他的鞋面。
蕭硯丞望進她暗含忿光的黑瞳裡,沉聲給出答案:“合約裡明确約定,一方戀愛即可解除關系。”
“……”
宋暮阮蔫了,愁眉苦臉地徹底蔫了。
她在他心裡自然是比不過那位公寓嬌嬌的……除非——?
除非他喜歡她!
那麼,他就不會對公寓嬌嬌分出異心,而她……就能保住她的正宮地位了!
如是這樣想,宋暮阮蓦地踮起腳尖,然而身高差的距離并不能讓她輕松親到蕭硯丞的臉。
“你下來一點。”
她悶悶道。
蕭硯丞扯了扯嘴角,下颌如泰山昂首巋屹。
宋暮阮就知道他沒那麼乖,扒拉出兩隻小手擒拽他的翻領,往下一扯,嘟尖了櫻白的飽滿唇瓣,飛快地啄了啄他左臉那粒頰邊痣。
覺察到他身軀一瞬的愣怔,她趁機撩掀漂亮纖長的花蕊絲睫毛,一雙烏黑潋滟的柳葉眼仰凝着他,淡黑睫根描摹出的上目線清純柔淡,一副完完全全撇開迫害者的無辜模樣。
蕭硯丞的眸光徑直定投到她白櫻色的唇瓣上。
兩根修纖指骨伸出,他也毫不客氣地掐住她的下巴尖,緩緩往他面前擡。
“太太這是什麼意思?”
美貌引誘成功!
宋暮阮暗自得意,低下踮起的兩隻赤足安穩落地。
瓷磚的熱從足底暖到心窩,她捉衣領的兩隻小手轉而奉握住他的囚禁腕骨,接着,刻意弓蜷起軟腰,整個嬌軀嵌進他投映的日影裡,強烈的身形差,營出一副食物鍊底端的柔弱貓咪樣兒。
“蕭生~那你能不能為你的蕭太太破個例,與合作方産生利益之外的非理性關系?”
畢竟,沒什麼工作比兼職蕭太太更賺錢的了。
她得努力奮戰薅羊毛!
少女的邀請如纏拱門的金鈎吻。
美麗,有毒,還想妄自鈎住他吸血。
蕭硯丞的喉結暗自堕沉在頸部皮肉裡,喉嚨口如嵌着一塊燒紅的鐵鍬子,擠出的薄荷味唇息掩不了的熱硬,盡數撲在她的尖俏下巴。
“那則請蕭太太努力散發自己的魅力。”
沒得到否認,宋暮阮倏時綻開笑顔。
小拇指勾着他的修長食指,她把他安置在棕面布藝沙發上。
待他坐穩,她輕輕擠開他的雙膝,兩隻玉腿黏上他的駱馬絨黑西褲。
“蕭先生,背了我這麼久,肯定腰酸背疼吧?”
她說着,放下他的食指,空出的一雙玉手蜷握成拳頭,輕巧地捶上他的雙肩。
“我學過穴位按摩,是不是很舒服?”
這句話似曾相識,上次炫耀她按穴位的技術還是在珀禦自薦當法語老師的那晚。
那時她有求未遂膽大讨好,如今她有求已遂,卻還在——
後頸突然貼上一團軟熱,蕭硯丞倏怔抽離神思。
溫燙的掌心,迅速圈住她的柔細腕骨。
“疼!”
見她小臉受挫,烏亮的眼瞳也些許輕紅,他略帶歉意地放開,軟低嗓聲:“你生病了,我送你回家。”
讨乖失敗,宋暮阮心裡鬧着情緒,但想到他百忙之中陪她,還要送她回家,又很快恢複笑吟吟的模樣。
“蕭生~”
宋暮阮坐在他的大腿上,摟過他的脖頸,毛茸茸的腦袋自然而然地倚在他肩窩裡,光潔白皙的眉弓額角,也自然親昵上那側灼燙的頸肉:“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果然還另有所求。
略過香軟的觸感,蕭硯丞的平穩嗓線貫徹貌似性冷淡者的自持。
“嗯?”
少女幾欲出聲,卻隻咬了咬飽滿唇瓣,一雙白嫩的腳尖倒是局促地前後地踮了踮,似乎是打算在他腿上蕩秋千。
蕭硯丞慵懶伸出左手,隔着層鵝黃針織毛衣,握住她軟細的側腰。
“是想商量什麼?”
宋暮阮得逞地彎了彎唇,嬌着聲囔出心裡的小算盤——
“蕭生,我們同居吧?”
想要長久而持續地薅到巨額羊毛,得時刻把肥羊監控在手心才行!
孫子兵法第十一計——李代桃僵。
以局部的微弱損失,謀取全局長遠的成功!
“好。”
他不假思定。
耶~
宋暮阮眉眼唇角皆翹彎,如小貓似的親昵拱了拱他偏下的溫硬颌骨。
明日速成,看她宋家仙女軍事師翻雲覆雨,造建蕭咩咩自動脫毛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