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紅漆複古格木落地窗,窗外的尖肋拱頂哥特式古堡,疊翠郁青的繁茂森林,幾顆做修飾用的點點瑩光,與逆光裡的那抹峻拔疏落身姿相映,一幅陰谲華麗的中世紀名家油畫在宋暮阮的方寸屏幕裡鋪展開。
她一時忘了視頻通話的目的,忙不疊先截了張圖。
屏幕裡的男人清晰凝見一道白光赤喇喇地照亮那兩隻烏黑狡黠的柳葉眼。
他勾了勾唇,想到的卻是另一張圖。
“蕭太太,我認為你非常有必要解釋一下你發來的圖片含義。”
宋暮阮眉眼裡晃漾的笑容凍住,把money放在枕上,夾壓在她的胸團中間,故作不懂的單純模樣。
“嗯?圖片不就是給人看的嗎,還會有含義?”
兩道眸光徑自壓去屏幕裡那雙純淨剔透的水眼,晦澀地滑過那團金白長毛,蕭硯丞撕開這暗昧不明的話紗。
“蕭某并不認為太太的鞋帶有值得看的意義。”
“鞋帶?”宋暮阮氣鼓鼓地用指尖勾落左肩的一根奶油粉細肩帶,“我發的那是肩帶,好不好?!”
“還有,我的小胳膊哪裡長得像腿了?它有腳踝嗎?有小腳丫嗎?”
說到最後,她覺着委屈,又咕囔了一句:
“你根本就沒有好好看,你和孔天譽肯定忙着在酒吧搭讪小零嘴,我也要去找狂野小狼狗!”
說完,宋暮阮便挂了。
不到十秒。
她收到了一張“酒吧”360度全景圖,圖片的牆上還挂着孔天譽與他未婚妻的巨幅婚紗照。
“……”
好吧,是她誤會了,但小嘴一嘟,又敲出幾個字——
[那也掩蓋不了你敷衍我,想吃小零嘴的二心!]
“嗡。”
男人的回信很快過來,是一張新鮮出爐的照片,照片裡——
羽紗白大理石吧台,上方幾顆氛圍燈金綠交錯地投落,而他的五根修纖指骨自然張合,慵散搭在冰硬台面,或青彧藍的靜脈在薄白深金綠的皮肉裡微微鼓蓬。
如詭谲暗夜生長的虬枝,妖魅而鮮活的生命力,仿佛下一秒,就能迅疾穿透屏幕,丢開那隻作惡小貓。
然後,掐住她的軟腰,從那錯認的纖白“小腿”起,一寸一寸向下撫挲,然後緩緩摘褪兩根奶油粉細肩帶,揉齧她瑩白緊緻的一字鎖骨,做到月落天明。
宋暮阮粉尖尖的下巴擱到money的毛茸腦袋。
“喵嗚——”
她跟着money一起扁起小粉嘴叫出了聲。
她想蕭壞豹了。
生理喜歡綜合症什麼的,真是太撓人了!
打開勿擾模式,宋暮阮拿過被扔到床尾的豹子玩偶,極有耐心地理順它的絨毛,輕輕放在蕭硯丞的絨枕上,然後抱着money躺回自己的枕頭。
長夜難眠。
偏了偏臉腮,她盯了會兒豹子先生扁圓的可愛側臉,伸手撥轉它的腦袋。
倏而,一雙烏亮潋滟的柳葉眼銜上兩隻黃綠熒光圓眼,宋暮阮默默收回了手。
又安靜對視了幾秒。
然後,她捏住被角,為豹子先生貼心蓋上了香撲撲的溫暖鵝絨被褥。
“晚安。”
兩片櫻粉粉的唇瓣嘟尖,像是珍珠鳥的小喙,她啄了啄豹子先生毛茸茸的黑紋圈腦袋,迅速地縮回被窩裡。
露出被褥外的一對绯紅耳尖,洩出她壓抑兩周的思念。
“一隻豹,兩隻豹……十萬隻豹……四十萬隻豹……”
“百萬隻豹,全都是豹……喵嗚——”
宋暮阮撅着小嘴揉了揉眼,重新拿起手機,給那個罪魁禍首發去三字——
[睡不着。]
蕭硯丞何嘗不是。
纏綿雨夜,天地潮潤潤的,連二樓客卧也彌漫着一片想入非非的濛濛灰濕。
他第十次摁下視頻通話鍵。
這次對方連接網絡,通了。
少女的桃腮大張旗鼓地占滿屏幕,是側卧的姿勢。
另一半桃腮似乎在壓着什麼,藏在被窩裡,看不真徹。隻是那片幼圓腮肉堆成一團,紅紅鼓鼓的,若似蜜桃剝開了薄皮,袒出軟而多汁的果肉。
“壓的是什麼?”
蕭硯丞拿得近,唇息在這涼雨夜裡輸出,屏幕一片霧氣。
這時,少女的蜜桃腮在他眸心裡朦胧一晃,像極他離開那晚揉掐吮幹的水波桃肉。
眉心隆出輕微弧度,一根冷白修長的指骨輕輕刮開那層旖旎薄霧,少女笑吟吟的臉蛋清晰入眸,他唇角的笑痕落定。
“不肯說?”
“是……你的豹子玩偶啦。”
吞吞吐吐的話音輕入,蕭硯丞捕見她的臉腮覆上了一層鮮亮紅的薄殼。
他再度拿近手機,薄唇貼在聽筒處,故意壓低嗓聲說:“所以——”
“太太是在壓我?”
說完,蕭硯丞擅自用一雙灰褐淺眸瞭着屏幕裡的少女,眸中的谑意毫不掩映,然而少女卻反常地蓋下花蕊絲般的長睫,含吮着櫻色唇瓣,羞澀地點了點下巴尖兒,輕張出一絲狹細的唇縫——
“蕭生,我生理喜歡綜合症犯了……我好像有點想你。”
一串甜泡泡字音入耳,蕭硯丞眸中的谑笑凍結。
“咚——嗡。”
少女反應過來,紅臉挂斷了通話,并發來一條文字消息:
[你呢?]
蕭硯丞的喉嚨發緊,冷節指骨慢而緩地在鍵盤擰下三字——
[也很想。]
“嗡嗡嗡。”
三條消息進來。
愛妻宋小兔:[少女脫豹身西裝.jpg]
[麂皮絨豹爪踩胸.jpg]
[親豹子的湯圓腦袋.jpg]
圖片被原圖下載保存到私密相冊裡,蕭硯丞第十一次撥出視頻。
不等她出聲,他進一步先發制人:
“蕭太太,禁止與我的玩偶發生踩踏等親密事故。”
“可我……”
屏幕裡的少女娥眉細蹙,眼圈輕紅,秀挺的鼻骨皺着,下面的櫻花小嘴也撅着,像一朵喝飽了雨露的芙蓉花苞,無法自綻開,弄得委委屈屈的。
“你幫幫我嘛——”
她黏糊着嗓,每字都錯成了鼻音。
蕭硯丞五根纖節指骨暗自收攏斂緊,掌背的幾道靜脈蓬上冷白腕骨,如橫截倒扣的天塹山壑,排山倒海的夯張力量被一床羽白綢面被褥蓋住。
再多的話也被擁堵在喉嚨,他單字滿足小妻子的訴求。
“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二樓裡,洗完澡的孔天譽打開卧室門,轉過廊道端頭,正欲詢問明日早餐,卻看見客卧門縫裡沒有一絲光亮。
孔天譽感到奇怪,一邊輕聲嘟囔,一邊用喜慶的紅毛巾擦濕發。
“蕭生怎麼關着燈睡覺,不是說關燈就會失眠嗎?”
這時,一道喑沉的嗓聲從黑暗的門縫傳出——
“可以親。”
“不許親那裡。”
“隻能蹭。”
“宋聲聲,你最好知道什麼是蹭。”
“不準哼聲。”
孔天譽的雙腳仿佛被膠粘住。
他連忙扔開大紅毛巾,毛巾蓋住廊角的黃銅金屬美手藝術擺件,他瞥了眼,沒管。
隻顧着把一隻耳朵貼上白胡桃木歐式門闆,男人向來沉靜的聲線略微被斷續的喘息擾亂高低起伏:
“叫我。”
“呵,全名?”
頓了頓,他的聲音退去了實質音感,隻是幾不可聞的氣音。
“嗯,勉強滿意,寶貝。”
“啧,嬌氣。”
“好,晚安,我下樓喝水。”
孔天譽連毛巾顧不上撿,幾步躲去了陽台,拍了拍驚魂未定的胸口,一抹端方素雅的墨影從門裡不疾不徐地走出。
走出沒兩步,倏而,那如墨如樹的身影一頓。
“出來吧。”
兩根修節指骨夾住那方塊紮眼的紅巾,蕭硯丞一眸子錨定側邊陽台。
陽台的主人無所遁形,默默現出了真身。
“都聽到了?”
一個薄冷的質問發出,倒襯得孔天譽這個男主人是個做了虧心事的賊人。
“嗯,都聽到了。”
掌心裡的毛巾已被濕發洇暗,鮮紅成了酒紅,像是某種欲望抽去了鮮活,幹縮成一塊水滴狀的死氣沉沉。
“放心,我沒有在别人愛居裡做那事的癖好。”
蕭硯丞擰眉打開廊燈,酒紅濕毛巾的死氣沉沉沾到他眸底,自然劃開一片如這雨夜的晦陰。
這顯然是一頭未得到滿足的炸毛豹。
孔天譽噗嗤笑了,幾步走近,攀上那方天平洋寬肩,十厘米的身高差雖然讓他的動作有些吃力,但并不妨礙他撥灑自己的愛心。
“小别勝新婚嘛,快了快了。”
“你不是明晚就提前回家嘛,我倆今兒下樓再喝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