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雲舟收到了物理競賽的培訓通知。
信息是老陳群發的，言簡意赅地寫着“下周三晚上八點，實驗樓302，帶好計算器。”
她盯着屏幕看了兩秒，忽然想起昨天沈聽說“你和我一組”的樣子。
手機又震了一下。
沈聽：看到通知了？
溫雲舟的指尖在屏幕上懸停了一會兒，打字回複：嗯，老陳群發的。
對方正在輸入中的狀态維持了幾秒，最後發了一條語音。
溫雲舟點開，沈聽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着清晨特有的沙啞：“今天有空麼？我找到幾套往年的競賽題。”
“幾點？”她回複。
沈聽回得很快：現在。
于是溫雲舟麻溜地抄起家夥去了沈聽家，客廳裡的葉挽和周允面面相觑。
他們...還真是愛學習啊...
“拖鞋。”沈聽從鞋櫃裡拿出一雙嶄新的棉麻拖鞋，标簽還沒拆，“穿這個吧。”
溫雲舟接過，随意問了一嘴：“什麼時候買的？”
“上周順路帶的。”
鬼信了你的順路......
溫雲舟注意到鞋櫃裡隻有沈聽常穿的幾雙運動鞋，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
“你家裡一直沒人？”
沈聽正往廚房走，聞言腳步頓了一下：“不是很明顯麼。”
他沒多解釋，但溫雲舟明白了什麼。難怪他總是一副獨來獨往的樣子，難怪他家的密碼能随便告訴别人——因為根本不會有人來。
廚房傳來水流聲，沈聽的聲音混在其中：“喝什麼？”
“随便。”溫雲舟說着。目光落在客廳的書架上。
那裡整齊排列着各類教材和競賽輔導書，最上層卻放着幾本與學習無關系的書——《夜航船》《西西弗神話》《局外人》，她以前還真沒注意過。
她踮起腳抽出一本《夜航船》，扉頁上有人用鋼筆寫了一行小字：
所有的航行都是孤獨的。
字迹清瘦鋒利，像是沈聽的手筆。
“你對明清筆記感興趣？”
沈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溫雲舟手一抖，書差點掉在地上。沈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她身後，手裡拿着兩杯冒着熱氣的紅茶，杯壁上凝着細密的水珠。
“喝嗎？”他問。
“你還會泡茶？”
沈瞥了她一眼：“速溶的。”
溫雲舟：“......”
“随便看看。”溫雲舟接過茶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觸感溫熱，“沒想到你會看這種書。”
沈聽靠着書架旁，“不然我應該看什麼？《五三》？”
溫雲舟笑了：“我以為你隻看物理題？”
沈聽：“......”
溫雲舟将書放回原位，問了一句：“扉頁上的字是你寫的嗎？你以前的字迹和現在還有些不一樣呢。”
沈聽頓了一下：“不是。”
不是？
沈聽也不做過多解釋，轉身上了樓。
溫雲舟低頭抿了一口紅茶，糖放得有點多，甜得發膩，但意外地好喝。
沈聽的卧室和上次來沒什麼變化。
窗台依舊是他的專屬座位，床上随意丢着件黑色外套，書桌上攤開的練習冊旁邊多了幾份裝訂好的試卷。
溫雲舟注意到牆上貼着一張便簽紙，上面潦草地寫着幾個物理公式，旁邊畫了隻簡筆畫的烏鴉。
......
真是有夠無聊的。
“坐。”沈聽從書桌抽屜裡拿出一疊試卷，“這是近五年的初賽題。”
溫雲舟接過試卷翻了翻，每一頁的空白處都有鉛筆寫的解題思路，字迹工整得不像沈聽的手筆。
她擡頭看他：“你做過？”
“随便看了看。”沈聽坐在窗台上，長腿屈起，膝蓋抵着窗玻璃，“老陳給的。”
溫雲舟不信。那些批注詳細得過分，有些地方甚至标出來三種不同的解法，明顯是花了心思的。
她忽然想起齊斯年說的“老陳手裡有他的‘把柄’”，現在看來，更像是沈聽自願的。
“我們從哪套開始？”她問。
沈聽随手抽出一張：“這個吧，去年最難的一套。”
溫雲舟展開試卷，第一題就讓她皺起了眉——題幹長得離譜，還配了張複雜的電路圖！
她咬着筆帽思考了一會兒，剛想動筆，沈聽忽然從窗台上跳了下來，走到她身後。
“這裡。”他俯身，手指點在題目的某個條件上，“關鍵點。”
他的呼吸掃過她的耳際，帶着淡淡的紅茶香。
溫雲舟的耳尖瞬間燒起來，思路全亂了。
幹嘛離她這麼近！
“我、我自己再看看。”她往旁邊挪了挪。
沈聽直起身，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行，你看。”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他們輪流攻克試卷上的難題。沈聽的解題方式很特别，總能在複雜的條件中一眼抓關注關鍵，然後用最簡單的方式推導出答案。溫雲舟則擅長從不同角度思考問題，有時能提出讓他都挑眉的巧妙思路。
當時鐘指向下午四點時，溫雲舟伸個懶腰，“休息會兒？”
沈聽正靠在窗台上寫最後一道題的答案，聞言放下筆：“餓了？”
“有點。”溫雲舟揉了揉發酸的後頸，“有吃的嗎？”
沈聽思考了兩秒：“冰箱裡應該還有齊斯年之前帶來的速凍餃子。”
“那行。”
沈聽頓了頓，“煮熟的程度。”
溫雲舟：“......”
溫雲舟笑出聲：“那還是我來吧。”
廚房比想象中好操作。
溫雲舟找出鍋接水時，沈聽靠在門框上看着她。
他換了一件寬松的白色T恤，領口有些大，露出一截鎖骨。
“你經常做飯？”他問。
“嗯，以前爸媽工作忙的時候都是我做的。”溫雲舟往鍋裡撒了把鹽，“你呢？”
“偶爾。”沈聽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可樂，“大部分時間吃外賣吧。”
餃子煮得有點久，皮都快爛了。
溫雲舟夾起一個咬了一口，餡倒是沒散，就是味道淡了點。
她擡頭看了眼沈聽，發現他吃得很平靜，仿佛完全沒覺得難吃。
“你平時就吃這些？”
沈聽：“嗯。”
溫雲舟想了想，突然說：“下次我帶點食材來吧。”
沈聽筷子頓了一下：“......為什麼？”
“改善夥食。”溫雲舟指了指那鍋半爛的餃子，“你這生活水平也太低了。”
沈聽看了她兩秒，忽然笑了：“行。”
餃子吃完，外面開始下起大雨。窗外天色陰沉，雨水順着玻璃蜿蜒而下，在窗台身上積成小小的水窪。
溫雲舟站在門口換鞋，手裡拿着一把沈聽給的雨傘，“明天學校見。”
“嗯。”
她推開門，空氣中的塵土味撲面而來。走了兩步，她忽然回頭：“沈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