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面前的百裡忍冬和溫瓊枝,并兩個還押着人的魔侍便都看到魔尊大人倒退了半步,面色陰沉地按上了太陽穴,然後狠狠閉了幾下眼。
不知為何,見她此等情狀,百裡忍冬竟下意識向前追了半步,伸出的手也差點前移,仿佛是想要去扶什麼人的一個姿勢。
混亂之餘恰好擡眼看見這一幕的厲無渡微微愣了一下,而百裡忍冬自己反應過來後也不由得目露茫然之色:
我方才是怎麼了?為什麼會想要去扶魔尊?
他也感受到了一種奇怪的違和感,但比起厲無渡那強烈的恨意,他的這絲感應稍縱即逝,很快就連那點兒尾巴都悄無痕迹地溜走了。
回過神來的厲無渡暫且壓下腦子裡的奇怪感覺,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原本要做的“正事”上。
她揮出一道魔氣,将百裡忍冬從溫瓊枝身前卷了過來——不知怎的,看見他擋在那女人身前,她就覺得原本八分的殺意變成了八十分,幾乎快要忍耐不住了。
因此,為免她在玩兒之前就将人殺了,還是先把這師徒二人分開為好。
魔氣席卷,末了有點兒沒收住力道,将百裡忍冬摔在了寝殿的墨玉床上。
百裡忍冬迅速撐起身子想要翻身下床,卻被欺身上來的厲無渡伸出一隻手指抵住胸膛摁了回去。
青年雙目燃燒着幢幢冷火,露在外面的手背上青筋畢露。
“滾開。”他說。
厲無渡緩緩湊近百裡忍冬,視線卻未落在他身上,而是始終偏斜着,凝視着不遠處還被魔侍押着的溫瓊枝。
“不是你說,我想做什麼,都沖你來麼?”她輕聲問道,“怎麼,要反悔?”
“那也行啊,我就将這碧鱗蠱,還是下在你師尊身上吧。”
百裡忍冬頓時更加憤怒,他眼底開始漫起殺意——這個距離,足夠他擊中魔尊的要害了。
厲無渡突然向後抽身,作勢要擎着那碧綠縧蟲往溫瓊枝走去。
百裡忍冬殺意醞釀到一半,卻因為驟失良機而卡住,準備催動内府裡恢複修為靈藥的念頭也隻能打住。
情急之下,青年擡手一把将魔尊拽了回來。
厲無渡一時不察,竟被他大力拽了個趔趄,整個人砸在了百裡忍冬堅實的胸膛上。
那條碧鱗蠱也從她指尖抖落,掉進了青年的領口裡,扭動了一下便倏爾鑽進了皮肉之中。
厲無渡瞳孔微縮,心裡立刻跟着慌了一下,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慌——
下碧鱗蠱,不是自己本來就想做的遊戲麼?
她忍住甩清楚腦子的沖動,揚起一個得逞的笑意看向百裡忍冬,居高臨下地道:“哦豁,這可真是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先下給你了。”
百裡忍冬沒有作聲,因為碧鱗蠱已開始在他體内作亂。
這蠱蟲果然如她先前所介紹的那樣,頗為喜愛修士的血肉。甫一入體,便先鑽進了他的血管,在裡面蠕動着痛飲起來。
百裡忍冬喉間泛起鐵鏽味,面上卻半分不露。
碧鱗蠱正沿着手少陰心經攀爬,每寸經脈都似被千根牛毛細針反複挑刺,他卻在分神注意着面前的魔尊,借機尋找破綻,以備恢複修為行刺殺之舉。
“這般能忍?是不想叫出聲來,讓師尊擔心麼?”厲無渡故意問道,随後調轉視線看向溫瓊枝。
然後對上了一張滿含鄙夷與厭惡的臉。
厲無渡微微一怔,然後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和百裡忍冬當前的姿勢——忽略他們之間的殺機和蠱毒不提,這個角度在溫瓊枝看來,就是他們倆不成體統地糾纏在一張榻上,百裡忍冬還是一副滿頭大汗的隐忍表情。
反應過來溫瓊枝在想些什麼以後,厲無渡一邊暗自惱怒,一邊對百裡忍冬道:“喂,看看你師尊的表情,我怎麼感覺,她一點兒都不領你的情呢?”
聽到她說師尊,百裡忍冬也下意識偏頭望了過去,然後便被完全出乎他意料的那副厭惡表情刺痛了雙眼。
青年消化内府靈藥的進程一頓,突然有些恍惚地喃喃道:“……師尊?不對,師尊為什麼要這麼看我?師尊的臉上……”不該出現這樣的表情。
一陣莫大的恐慌和排斥感驟然襲擊了百裡忍冬的内心,就像是、就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人突然消失了一樣。
他甚至忘了自己一心想要刺殺的魔尊,反而死死地盯住了溫瓊枝,口中哀求道:“師尊……師尊,不要這麼看着我,不要!您、您不該是這樣的!您不能這麼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