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無論百裡忍冬如何哀求,溫瓊枝的眼神都沒有絲毫軟化,反而像是被他這副任人宰割的廢物模樣給取悅到一樣,眼底厭惡之外還多了一絲快意。
百裡忍冬徹底愣住,他直勾勾地盯着“師尊”的臉,嘴唇顫抖着翕動了兩下,卻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
他體内的蠱蟲恰在這時鑽入了肺腑,劇痛一瞬間傳來,令此刻已全無心神用在防禦自身的青年直接嗆咳出一口血沫。
厲無渡看着他這副樣子,不知為何突然來氣。
她惡狠狠地掐住百裡忍冬下颌,染着蔻丹的指甲陷進肉裡,強迫他将視線移回來放在自己身上。
“看她做什麼?”厲無渡譏笑道,“巴望着你師尊能救你?可本尊倒覺得她并不這麼想呢。”
“你還不如求求本尊!”她猛然湊近道。
原本陷在怔然中的青年一驚,回過神後忽然嗅到她身上飄出的香味。
百裡忍冬瞳孔驟縮,下意識扣住魔尊脖頸将她一把拉了過來,然後埋首在她頸側和發絲間使勁嗅聞着,以此來确定自己剛才聞到的不是錯覺——
這氣息,分明該是師尊身上的!
為什麼、為什麼現在反而會在魔尊身上出現?!
同先前的厲無渡一樣,嗅覺記憶與虛假記憶的沖突令此刻的百裡忍冬也陷入了莫大的混亂感之中。
而忽然被他抱住的厲無渡則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完全搞不明白百裡忍冬是怎麼回事,明明前一秒還是一副瀕臨破碎但甯死不屈的貞潔烈夫樣,可一轉眼就對着自己投懷送抱,還像狗一樣趴在自己身上嗅個沒完。
而且話說回來,她堂堂魔尊,幾時被人這般無禮地近過身?
厲無渡強壓下心裡那絲怪異的不自在,故作輕佻地挑起百裡忍冬一縷發絲,一邊勾在指尖把玩,一邊道:“哎呦?未來的正道之光、劍宗接班人這是終于想通了?準備自薦枕席、靠勾引本尊來求我放過你?”
百裡忍冬怔怔擡起頭,從未如此專注地凝視過魔尊的臉。
厲無渡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皺眉道:“你看什麼?這一月朝夕相對,難道你還沒記住本尊的容貌嗎?”
“還是說……”她忽然眼珠一轉,露出個惡劣的暧昧笑容,“是覺得本尊容顔甚美,當真動了要與本尊好的念頭?”
百裡忍冬卻出乎意料地沒有在她這句輕浮挑釁之下生氣,而是将視線定在了厲無渡薄薄的嘴唇上,半晌,忽然鬼使神差地蹦出來兩個字:“說話。”
“什麼?”厲無渡一頭霧水。
“說話,我讓你跟我說話。”百裡忍冬一邊拽住她,腦海裡一邊浮現出一個總是帶着幾分調笑的女聲——“好徒兒,要為師下山給你買些糖果嗎?”
“哦,不要啊。那好吧,那為師便買回來送給隔壁丹心峰的師侄們吧。”
“什麼?不行?哎呀忍冬啊,你看看你,是你自己說不吃的,那為師說讓給别人吃,你又不許,你到底想怎麼樣嘛?”
……
百裡忍冬恍惚地聽着腦海裡的女聲,竟瘋了似的和魔尊平日裡調戲自己的聲音對上了調調,隻不過後者說起話來更惡劣更無所顧忌,完全不知道“尺度”二字該如何作寫。
而聽清百裡忍冬要求的厲無渡簡直要氣笑了。
“哈?你在命令本尊?”她挑眉反手指了指自己,“你真當我不會把你怎麼樣是吧?我告訴你,本尊如今未殺你,那不過是本尊暫時還沒玩夠,等本尊找夠了樂子,就送你和你的好師尊歸西!”
不對,不是說這樣的話。
百裡忍冬皺起眉頭張口欲言,卻在聲音發出之前便蓦然吐出一大口血——碧鱗蠱吃了一會兒他的肺腑,轉道沖着心脈去了。
厲無渡見狀臉色一凝,她沒想現在就要百裡忍冬的命。
于是她趕緊從芥子戒中拿出一支骨笛,放在唇邊吹了幾聲。
百裡忍冬胸口那作亂的蠱蟲霎時停住,迅速陷入了休眠。
厲無渡收起骨笛,垂眼看着青年無力倚在榻上,面色蒼白但口唇染血的凄豔模樣,心裡頭一陣說不上來的感覺。
但多少有點莫名其妙的憋悶。
魔尊将這歸類為正道修士太不耐玩,敗了自己的興緻。
她索性放開百裡忍冬從榻上下來,揮揮手示意魔侍重新将溫瓊枝關回地牢裡,等她有空了再去處理。
無關人等都退下去了,厲無渡轉身看向依舊躺在榻上、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百裡忍冬,心頭驟然湧起一陣煩躁。
她腦子還亂着,身為魔尊多疑的習性也來攪怪,搞得她整個人心煩意亂、火氣旺盛。
厲無渡擰着眉盯了百裡忍冬片刻,見他還是沒什麼多餘的反應,不由得“啧”了一聲,走到桌邊灌了幾大口涼茶降火。
百裡忍冬似是被她這陣動靜喚回了神。
他從墨玉榻上艱難地撐身坐起,一動,被碧鱗蠱啃壞的身子内部便開始出血,然後便忍不住想往外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