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是朕打擾你們了。”南宮熾揮揮手表示不在意,随後看着沈長歌道:“沈将軍有勇有謀,實乃我周國良将。”
其他人也趕緊随着一起誇沈長歌,弄得沈長歌一陣面紅耳熱。
待人都走光了,南宮熾便又尋着機會與沈長歌獨處。
“陛下還是早些回京吧,漠北風沙大,怕驚擾了聖上。”
見他這麼坦然地下着逐客令,一直被他有意無意無視着的南宮熾的心中,還是油然而生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從那時候他離開他就知道,他不想看見他,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沈長歌送他上馬,南宮熾帶着來時的那幾個随從,與沈長歌在關口處分别。
南宮熾輕輕伸手抱住他,這一次沈長歌沒有躲開。
“朕在京城等你回來。”他說。
沈長歌輕輕嗯了一聲。
南宮熾凝視着他的面龐,似乎是準備将這面容深深印在腦海裡,以便接下來的無數個日夜裡反複思念。
“我知道我對你做過的那些事情,無法原諒,我也不奢求你原諒。我依然愛你,長歌,即使我已經沒資格說出這句話,我還是忍不住要說給你聽。我走了之後,你好好保重身體。”
沈長歌點頭應允。
南宮熾沉吟片刻,道:“再叫我一聲崇凜吧,好不好。”
這一次沈長歌卻沒有答應,他隻是看了看遠方黃沙千裡,道:“時候不早了,早些走吧。”
南宮熾上馬,慢慢走遠。
他回頭,看見沈長歌站在原地,單薄的身體似乎一轉眼便會如煙塵般散去。南宮熾眼眶一熱,
他伸手擦擦,看着指尖的濕潤,隻道自己是被風沙迷了眼。
到最後,他也沒有等來他那一聲“崇凜”。
“不想讓我喊就不喊,想讓我喊就喊,哪裡有那麼簡單的事情。”溫斐看着南宮熾失魂落魄遠走的背影,冷冷道。
毛球附和道:“宿主威武。”
“現在得給他最沉重的一擊了。”
“什麼?”
“殺了他愛的人,我自己。”
毛球:“???”
溫斐揉了一把他腦袋上的毛,道:“他不是要在京城等我麼,那就讓他等着吧。滿懷期待卻所有期待瞬間落空的感覺,讓他也嘗一嘗這個滋味。”
臘月廿,大雪。
莫渡河冰封千裡,西北聯軍大軍來犯,大将軍沈長歌率兵出征,迎面交戰。
漠北軍勢如破竹,一路沖殺進敵軍腹地。沈長歌縱馬而行,以一杆銀槍擊敗北夷王子,将其挑落下馬。
看着将自己重重包圍起來的漠北軍,墜在地上的拓跋逍卻是笑了,他看着下馬走來的沈長歌,突然笑了:“你瘦了好多。”
沈長歌不答,手握銀槍,腰佩長劍,一步步走到他前方,看着這毫無抵抗之力的手下敗将,咳了咳,站直了身體:“拜拓跋王子所賜,餘毒入骨,時日無多。”
拓跋逍被繳了兵器,他耳邊盡是兩軍交戰的殺伐之聲,他的子民正在被屠戮,可他眼裡卻隻剩下眼前這個人。
他知道他們這一局,徹底敗了。
不過能敗在沈長歌手上,他也算心甘情願。這人總是那麼地有才華,驚才絕豔,有勇有謀。自從第一次在戰場上見到他的英姿,他的心就牽系在了他身上,從此再也裝不下其他人。能敗在他手上,拓跋逍一點都不後悔,甚至可以說是心甘情願。
也許知道自己這回在劫難逃,拓跋逍反倒不怕了。他解釋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死。”
“可你還是眼睜睜看着我步步陷落。”沈長歌提起槍來,槍尖指着他。
“我愛你。”拓跋逍臉上帶着血,笑容卻前所未有地燦爛。
“若占有我便是你的愛,那這份感情,不要也罷。”沈長歌出手若閃電,眨眼便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
這本應令他痛得慘叫,但拓跋逍卻生生忍了下來。
“我曾經敬佩過你是個漢子,我不殺你,好自為之吧。”沈長歌翻身上馬,一騎絕塵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拓跋逍的視線漸漸模糊。
“對不起。”他的話湮滅在風裡,可惜那人卻已經聽不見了。
【系統提示:支線人物拓跋逍喜愛值+10,後悔度+30,當前拓跋逍喜愛值100,後悔度100。】
對于拓跋逍這樣的将才來說,挑斷他的筋脈,會比殺了他更加折磨。
這也是沈長歌不殺他的原因之一。
“後悔度刷滿的截止時間是什麼時候?”溫斐在系統空間裡問他的人工智能,也就是毛球,道。
“喜愛值刷滿是在宿主您的寄居人物死亡之前,後悔度是在攻略目标的死亡之前。”
“攻略目标和支線人物的都刷滿了,看來我也是時候脫離這個世界了。”他暢快一笑,策馬揚鞭,座下踏雪疾馳而去。
北夷這邊幾乎是一邊倒的局面,沈長歌令幾個将士繼續鼓舞士氣收拾殘局,同時自己帶了一隊兵馬,離開戰場,往腸羊道而去。
倏忽一輛馬車追趕上來,沈長歌熟稔地勒馬,轉身竄上了那輛馬車。
姜太醫就候在裡頭,見他來了,便拿起準備好的銀針,紮在了他的後頸之處。
沈長歌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行為,還坦然地解下上衣方便姜太醫在他其他穴道上紮。
“将軍,你确定真的要繼續麼?”姜太醫準備紮他大穴的銀針停頓在半空,猶豫地問道。
沈将軍身上的毒,是除不掉的。餘毒入骨,時日無多,這并不是虛言。繞是姜太醫耗盡心力,也無法延長他的壽命。
他的身體因為毒性的摧殘,變得很虛弱。但他是将軍,是主帥,現如今少了他一個,便再無人能撐起這一片天。
所以,為了能重新回到戰場上,沈長歌不得不選擇了這種方式,以銀針刺激穴道,讓他的身體短暫地回到巅峰時期。然而這種方法的弊端卻是顯而易見的,會讓他本就不多的生命,更急劇地縮短。
沈長歌笑着道:“姜太醫,你就下手吧。腸羊道那邊還等着我過去呢。”
姜太醫隻好繼續。
所有該紮的穴道盡數紮遍,沈長歌感覺渾身又充斥了力量。他重新将衣服穿好,對姜太醫抱了抱拳,離開馬車回到了踏雪背上。
沈長歌策馬而行,将士們相繼跟上。
姜太醫看着他們浩浩蕩蕩離去的背影,突然間老淚縱橫。
沈長歌坐在馬上,簡直恨不得放聲高歌。
千裡黃沙多埋骨,馬革裹屍毋須回。能上陣殺敵,縱然戰死沙場,又有何不可?身為周國人,能為國家抛頭顱灑熱血,又有何遺憾?
了無遺憾。
南宮熾拜了整整一個月的佛,求了整整一個月的簽。
熬到方丈都受不了,明确地告訴他,此行大吉,大吉,沈将軍定會平安歸來,他才作罷。
這一日,風和日麗。南宮熾坐在朝陽上,看着階下許多新鮮面孔,還有重新養好傷重新回到朝堂的許丞相,以及被他委以重用的陳太傅,感覺心情都好了許多。
整肅朝堂,湧入新血,這京城已經煥然一新,隻等他的愛人得勝歸來了。
南宮熾這樣想着,繃不住地露出些許笑意來。
“報。”
一名傳訊兵捧着一封兵書,低着頭一邊拖長聲音喊,一邊走到禦前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