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着訝異呢喃出聲,她發覺不妥,悄悄瞥了那人一眼。
所幸那人并未察覺,回答她:“這位就是八方幕的主公。”
話音剛落,“撲通”一聲,明越手裡的那包紅繩脫力落在地上,骨碌碌滾去陸綏腳邊。
陸綏睨見少女蒼白的面色,默不作聲收起畫像,彎腰去撿。
其實不怪姑娘如此失态。
這八方幕向來以暴戾恣睢出名,其中殺手個個手染無數鮮血,更别說畫像上這位青面獠牙、面容可怖的主公——
沒有任何可靠古籍,羽林衛隻得拼拼湊湊畫出畫像,分明就不是人該有的長相。
用這樣的畫像找人,可能性本來也是微乎其微的。
“抱歉,吓着姑娘了。”
沒什麼收獲,陸綏還趕着多問一問城中百姓。
在青袍侍衛經過之後,明越驚魂未定地拍拍胸脯,連忙躲到一個無人的巷尾。
她的運氣還算是好,沒有遇到自己的畫像,不然……
明越閉了閉眼,雙手還在似有若無的發顫。
等巷外的百姓恢複了往日的神态,她才慢慢踱步出去。
馬車停在銅雀街外,明越全然沒有了逛街的想法,一股腦往馬車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她在一家包子鋪前,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那不是十一的徒弟嗎?
那個男子正在包子鋪前對着幾籠包子大快朵頤,對面的座椅上放着一張畫卷。
看起來與剛才青袍侍衛手中的那副别無二緻。
那青袍侍衛手中的是八方幕主公,男子手中的——
隻能是她這個,被惡徒八方幕擄走的可憐太子妃了。
……
徵州的肉包是遠近聞名的好吃,姜演一直都想嘗試一回。
正好自家主上讓他出來拿到羽林衛手中明府小姐的畫像,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偷了出來,還有大把時間,足夠讓他在回去交差前吃個夠了。
已經吃了三籠,他還覺得不夠,便起身去向店家再要了三籠,吃了個盡興。
等他吃飽喝足,美滋滋要拿畫像回衍回寺時,發現原本好好躺在長椅上的畫像不翼而飛。
姜演直直愣在了原地,久久沒能緩過神來。
見……見鬼了!?
*
一路跑出銅雀街,再飛快踩上衍回寺的馬車,明越才有餘力喘口氣歇一歇。
方才偷畫像真的好險,差點就讓那男子轉身時看到了。
幸好他的注意力都在熱騰騰的包子上。
稍微平靜下來後,明越徐徐展開被自己攥得皺皺巴巴的畫像。
這幅畫像應是新畫的,她從未見過,也從未穿過畫像上的衣服,梳過畫像上的發髻。
明越又笑了笑。
當然是新畫的了,她在朝都明府時從來沒機會有一幅自己的畫像。
可是這畫像有七八分都不像她。
也就是她本人能從中看到一些神似的地方,換做旁人,都認不出這是她。
她自上而下,慢慢從中間撕開一條裂縫。
畫像上的人變得七零八碎,再也辨認不清。
車馬穩行,向衍回寺駛去。
靜下心來,明越想起另一樁事。
十一竟然也對她的蹤迹感興趣?
難不成十一想在執令期間順手接下皇室的懸賞令,一勞永逸?
她想起來,在他們第一次共度的那個晚上,十一就曾說過,他很在意八方幕,和整件事。
那到底是為什麼在意?
這樣的懷疑一直持續到馬車進了衍回寺。
她心事重重回到西院時,恰好看見包子鋪那個男子在與十一說話。
在廊庑間一座涼亭裡,姜演委屈巴巴訴說着自己的遭遇,而徐吟寒則臉黑如泥。
他煩躁地别開眼,恰好對上明越的視線。
隻是過了幾個時辰,他覺着明越跟今天早上好像有點不一樣。
正想着,少女朝他走了過來。
“十一。”
她擡眼,緊盯着徐吟寒,“我今天去街上買了些東西。”
徐吟寒默不作聲。
“然後有人給我看了一幅畫像,問我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徐吟寒還是沒什麼表情,反而是一旁的姜演瞪大了眼。
明越緩聲繼續:“他說,這個人是八方幕的主公。”
“你想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嗎?”
“十一?”
……
姜演隻去偷了畫像來,還未曾看過,也不曾知曉主上的畫像也已暴露。
在少女說出這幾句話後,徐吟寒的臉色陡然陰沉下去,周遭仿佛都結上了一層寒冰,恍若凜冬。
也隻一瞬,空氣中升起強烈的淩厲肅殺之氣。
姜演還想提醒徐吟寒先别暴露身份,明越說的未必都是真的。
但徐吟寒的手已經探向腰間的短刃,指腹摩挲過的地方,是八方幕主公獨有的縛雪印。
六瓣異形蓮,唯有——
八方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