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這句陰沉的恐吓,明越立馬覺得自己還能再堅持堅持。
畢竟徐吟寒看上去不像隻是吓吓她,而是已經想把她扔下去了。
明越連忙拍拍胸脯,順着胸口的氣,将那股不适感強壓下去,向徐吟寒重重點了個承諾意味的頭。
徐吟寒直起身,擡腳踢掉一塊松動的瓦片。
明越吓得一聳肩膀:“你幹什麼!”
瓦片從房檐掉下去,“咔嚓”碎成了兩三塊,而有一塊松動的,自然也有第二塊、第三塊。
掀開那幾塊,勉強能看清完啟樓裡面的模樣。
燈光昏黃,空氣中伴随着脂粉味,冒出頭就被冷風吹散。
明越和徐吟寒一樣,眯着眼往裡面看。
倒是和一般酒樓沒什麼分别……
她又意識到了什麼,忙收回視線看着遠處的月亮。
徐吟寒瞥了她一眼,繼續往裡面看。
按照姜演提供的信息,林虎應該就在他腳底這間房間裡才是。
但他看了好一會兒,都沒看到林虎。
看來還是得從正門進去看一看。
他擡眼看着紅透臉的少女,想了想還是道:“你在這兒等我。”
明越立刻警惕地看過來:“你要去哪?你竟敢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兒?”
徐吟寒剛想解釋,又輕輕一笑:“我想……”
“正大光明的,進去密會我的小姑娘。”
*
紅柚剛來完啟樓不過小半個月,沒辦法像其他姐姐們随便朝街上一揮手,就能招攬來一大批客人,她也很煩惱。
剛才她看見那個戴着面具的公子似乎是在看着她這邊,就鼓着勇氣想主動一下,沒想到還是撲了個空。
但她很快振作起來,學着姐姐們揮手帕。
人潮湧過,無人在她身前停留,但她忽然瞥見一道停滞在人群中的身影。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剛才急匆匆走開的面具公子嗎!
難道真被姐姐說中了,公子剛對她一見鐘情,這會兒便抛下了那個傻姑娘來找她了?
紅柚頓時喜上心頭,這回多了個心眼,慢慢踱步過去,小心翼翼朝徐吟寒道:“公子……要進來看看嗎?”
半晌無聲,紅柚還以為自己又要撲空了,沒想到聽到了公子低沉的一聲“嗯”。
原是這般好聽的聲音。
她心念一動,歡喜地要牽住公子的手,但公子卻躲了開來。
可能是第一次來完啟樓害羞了吧?反正人已經領進門了,紅柚也沒太在意,嬌聲介紹起了完啟樓的規矩。
“我們這裡的姑娘都是個頂個的好,就看公子的需要,有那靈動乖巧的,也有那溫柔可人的……”
紅柚向身旁的人抛了個媚眼,帶着幾分暗示道,“也有像奴家這種的……”
說着,她向那邊柔柔挺動了下胸脯。
但公子好像并未因此動意,隻道:“怎麼才能去二樓?”
看着年紀不大,定力還挺強的,就是跟普通的毛頭小子不一樣。
紅柚對這個清秀的公子更刮目相看了。
“二樓呀……那公子可要點姑娘們過夜了,公子可以先在一樓挑挑看看,讓姑娘們陪您喝喝酒,有那合公子心意的,再上二樓也不遲。”
紅柚知道這人對她不感興趣,與其不要面皮地強求,還不如讓給别的姊妹。
她剛要回去繼續攬客,卻見公子垂眼盯住她,唇邊勾起一抹笑,低聲道:“那就你了。”
……
二樓隔間裡,林虎方才和龍虎門的兄弟們在一樓商量了明日離開徵州的事,留了一夜與姑娘們左擁右抱,借酒消愁。
林虎喝得滿面绯紅,呲牙咧嘴地笑:“等明日咱就撤出臨安往南走,朝廷還想抓到咱們?”
另一男子道:“還得是虎哥,料事如神啊,兄弟們跟着你果然沒錯!”
“就是沒想到咱們搞出這麼大動靜,也沒見八方幕的人出面,可惜了,知道虎哥您一直都想進八方幕,但凡有機會,兄弟們頭破血流也要讓您進去!”
說到這兒,林虎歎了口氣:“八方幕一直都是我們江湖人的楷模,朝廷在咱們這兒作威作福那麼久,八方幕敢站出來反抗,就是在替咱們撐腰。”
“現在朝廷搜不到八方幕的蹤迹,咱們也遇不到反而是好事,不強求了。”
男子舉杯道:“虎哥大義,兄弟們都敬您!”
每一隔間都有抱琴奏樂的姑娘,絲竹管樂聲綿綿不斷,林虎聽着樂聲心情大好,将杯中酒一口飲盡。
“對了,虎哥,您聽說飛雲幫的事了嗎?”
林虎:“就是那個經常跟咱們作對的?他們能有什麼事?”
男子壓低聲音:“聽說飛雲幫不知得罪了什麼人,有五人的屍首出現在徵州城外的亂葬崗,死狀頗為可怖。”
林虎想了想,擺擺手道:“這世道每天都有人死,可能是他們命數盡了,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男子點頭道:“是,虎哥說的對。”
屋内炭火燒得暖熱,林虎不一會兒就渾身冒起了熱汗,他松了松衣襟,道:“去把窗戶開開。”
說把,他向後仰躺在窄塌上,閉目養神。
他聽見腳步聲遠去又離近,但許久也沒感受到從窗邊吹來的涼風,蹙起眉道:“讓你開個窗都這麼磨叽,不想活了?”
直到他感覺懷中的姑娘嗚咽一聲後栽倒下去,他才倏然睜開眼,劍光一閃,一抹尖銳的涼意抵在他的頸側。
林虎的反應也算快,立馬操起腰間的月牙刀。
“呲——”
利器相撞,火星乍起乍滅。
但頸邊的冰涼不過挪了分寸,如一座撼不動的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