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前挨挨擠擠圍了一群人。
“呼”一道風聲響起,謝行塵翻身自檐上飄然落下。
村民皆緊奔着祠堂去了,也鮮有人瞧見他。隻是尚不等他穩住身形,一道壓做氣音卻難掩興奮的聲音便攸地傳了過來。
“小公子!”
謝行塵倏然擡眼,見那車夫正立在人群外頭,搓着手渾身起跳蚤般動彈個不停,看樣是叫人強帶來的,半點不願于此多留,于張望之瞬忽而見着謝行塵,登時喜上眉梢,直沖他擠眉弄眼。
沖車夫點了點頭,謝行塵溜溜達達行至近前,同他一道站在了人群外層,并未多言,偏頭透過人群間的縫隙向裡面張望過去。
隻見攢動人頭的中心,一具屍首橫陳于塊木闆之上。
木闆下雜密的堆了數層柴火,似張桌案般将木闆撐将起來,而屍首之後,那不人不鬼的老者正拄着拐立于祠堂階下,僵着腦袋,單用那對清澈見底的招子來來回回掃視着人群。
“……哎……嘶……真瘆得慌啊……”
抽着氣的聲音傳入耳畔,謝行塵垂眼看去,見車夫正猛搓着手,腳下跺着碎步,扒頭瞧見那具屍首,不由得呲牙咧嘴,倒吸了口涼氣。
渾身刺撓般動個不停,車夫又往謝行塵身側湊了湊,壓低聲音道:“小公子,咱要不……偷摸溜了吧……這,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聞言,謝行塵卻輕輕搖了搖頭,含笑道:“莫慌莫慌,直接走了怕是要打草驚蛇,不若暫且瞧會兒,權當看出戲。”
許是瞧見他氣定神閑負手而立之相,原本焦躁不安的車夫好似也有了主心骨,啧啧咂吧着嘴,亂動的身子倒是安穩了不少。
“……诶?公子也來了!”隻是将将安分片刻,車夫的聲音便再度傳來,飽含驚喜之意。
謝行塵聞言倏然轉頭,見殷召溫不知何時而來,已然靜靜立在了他的身旁。
挑了下眉,謝行塵也不意外,揚臉沖他笑起來
四目相對,兩個禍害硬生生湊了副大寫的狼狽為奸蛇鼠一窩。
“笃!”
便在此時,一聲敲擊脆響忽而傳來,人群簇擁之下,老者重重拄了下拐杖。
上一瞬仍嘈嘈雜雜竊語語不止的人群霎時安靜下來,齊刷刷向老者忘了過去,動作之整齊,好似扯線傀偶一般,偷着股難言的僵死之感。
車夫猛打了個激靈。
“……咳咳……”老者單手掩口咳嗽兩聲,滿面行将就木之相,一對招子卻直勾勾盯着謝行塵三人,慢吞吞開了口,“今日宜出殡。”
“啪!”
話音未落,無數雙手齊齊舉起,雙手合十擡于頭頂,震起層層脆響餘波。
高舉的胳膊擋住了老者的視線,謝行塵借此歪了歪身子,半開玩笑地同殷召溫咬耳朵:“……啧,這怎同祭祀似的,那老不死的莫不是想把我們留下來當祭品啊。”
“難說。”殷召溫同樣壓做氣音,低低笑了聲。
相視片刻,對着個詭異之景,兩個人卻視若無睹般,居然嘻嘻哈哈一同樂了起來,立于人群之外,同整個村子皆格格不入。
“笃”一道脆響再度傳來,伴着老者難聽的聲音,拖拖拉拉鋸木條似的傳入耳畔:“祭神……賜福……往生者,可得重生!”
“噗——!”
話音剛落,一團火焰猝然炸起!
屍首之下的木柴驟然爆出火光,火舌迅速爬滿屍身,“滋滋”炙烤聲起,屍體皮肉蜷縮,一股肉塊燒焦的臭氣彌漫開來。
謝行塵攸地蹙起了眉心。
重生?
所謂的“重生”,當真是起死回生麼?
古怪之感于心中翻湧,眸光一暗,似是忽而想到什麼,他猝而揚起了嘴角。
緊接着,一道殘影乍然而起,裹着風穿過人群間的縫隙,瞬間落于柴堆之下。
符箓飄落之瞬,謝行塵翻然合掌!
“嘭!”
咒文誦念,兩掌倏然掐做一訣,頃然間狂風四起!
平地驟起的狂風聚于人群之中,猛地打起旋來,霎時将木柴火焰伴着其上橫陳的屍首一道卷入其中。
焦黑的炭粒火星沖天揚起,柴堆顫顫巍巍擦出片難聽的“吱嘎”聲響,同狂風拉扯片刻,終是支撐不住,亂石将傾般瞬間被卷入了風中。
沒有柴堆的支撐,屍首傾滾而下,軟趴趴灘在了地上。
早已焦糊的皮肉經了炙烤又馬上推入了裹了濃焰的風中,裂帛聲驟起,頃刻間四分五裂。
一切皆在瞬息之間,人群呆愣片刻,瞬間大亂。
上一瞬整整齊齊的衆人好似驟然化做滿地蠅鼠,鬧聲四起,卻正巧将謝行塵擋于身後,沒尋至禍兇,“神仙顯靈”之聲便冒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