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胥倒在常曦殿前,把九昭之外的所有人吓得魂飛魄散。
女婢仙侍們驚呼的驚呼,攙扶的攙扶,整個場面登時化作鬧哄哄的菜市場。
就連自殿庭内走出,過來迎接她的朱映也皺起眉毛,低聲詢問這是怎麼了。
九昭滿臉無辜。
隻差在額頭張貼六個大字——“本殿怎麼知道”。
五百年前自己說過的難聽話更多,也不見這張死人臉有什麼特别的反應。
怎麼如今前往神魔交界走了一遭,承受能力變低了。
竟然能被她氣得暈過去?
她和朱映尚在大眼瞪小眼,那頭女婢無措地喊起來:“哎呀,上神的身上正在泛黑氣!”
黑氣?
九昭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昏倒的扶胥身前。
隻見一層薄薄的黑霧遊弋這具精幹身軀之上,如同劇毒的蛇類,散發着初感熾熱,入骨陰寒的不祥氣息。九昭凝神查看,又發覺那黑霧内裡,還存在着一縷似有若無的赤紅顔色。
黑為魔氣。
赤紅為屬性火靈。
三界之中,唯有三清天的神仙力量受金木水火土五種屬性影響。
凡間修士的法光為白,魔界妖魔的法光為黑。
一切井然分明。
放眼魔界,使出紅黑之氣的,唯有在幾萬年前叛變三清天的鳳凰一族。
扶胥是戰無不勝的上神,能夠傷到他的絕非等閑鳳族。
想到此處,九昭連忙輸入仙力,在他的體内遊走一遭。
所幸受他們締結的契闊訣影響,身處昏迷狀态的扶胥沒有抗拒她的力量入體。
遊走一周天之後,九昭的表情嚴肅起來。
緣由隻在于,她居然在扶胥的身體裡,感受到了鳳凰真血灼燒的氣息。
鳳凰真血,是隻流淌在鳳凰族首領身上的血脈,自上古以來就被一分為二。每任命定的首領皆為一母同胞的雙生子,而唯有他們結合,才能繼續誕生鳳凰族的下任首領。
九昭的母親,神後太婀便是鳳凰族前任女君,可惜她生性倔強,掙脫鳳凰族天命的束縛,義無反顧愛上當時身為三清天儲君的神帝嗣辰,将與她從小相伴,滿腔愛意的胞弟巫劭抛棄。
抛棄是小,鳳凰族首領無後為大。
除非身懷鳳凰真血之人身死,血脈才會重新随機出現在鳳凰族新生的子民之中。
因愛成恨的巫劭煽動鳳凰族叛天,成為新任魔尊,後起兵失敗被擒,三清天為了不讓真血神力被墜入魔界的鳳凰族重新擁有,因此将巫劭湮滅神識,以活死人的狀态永鎮于無日淵。
真血的同源力量過于熟悉,哪怕九昭慎而再慎,重新探查多少回,都不會将其認錯。
她心想,不提巫劭,這世間唯一的鳳凰真血,随着母神育子來到了自己的身上。
可扶胥體内的又是怎麼回事?
迷惘之下,九昭命人将扶胥扶到側殿,自己則打算前往三清天尋求父神解惑。
茲事體大,她也無心使用天辇這等聲勢浩大但行速不快的座駕,隻用仙力憑空生出一道轉送法陣,身形就要消失原地。
“九昭殿下——”
二清天的渺渺雲端之外,又傳來一道呼喚的女聲。
九昭腳步一滞,聞聲擡頭望去。
來者步履匆匆,再一眨眼已出現在她身前問安行禮:“臣下見過神姬。”
“丹曛姑姑,您怎麼來了?”
聚散的仙靈消散于天地間,神帝近身仙官丹曛的到來,阻止了九昭動身前往的念頭。
或許,不耗費時間,這件事直接問父神最信賴的丹曛也一樣。
心思轉動間,九昭擡手和丹曛做了異口同聲的命令:“你們都下去。”
“你們都下去——”
“姑姑,父神也有事要說于我聽?”
一個“也”字叫丹曛擡起頭來打量九昭一眼,不過她緊急奉命而來,無心問詢九昭有何事要找神帝,隻問:“殿下,扶胥上神是否已經回到辟蒙宮?”
九昭要說的便是扶胥的傷情,便飛快搖了搖頭:“我們兩人方下天辇,正在閑話告别之時,他忽然暈倒在地,我輸入一絲仙力查看他有何不妥,卻發現他竟是為鳳凰真血的力量所傷。”
聞聽描述,丹曛一副意料中的模樣,這令九昭更加懷疑。
“姑姑——”
她喚聲出口,丹曛又做出肅然的神色,壓低聲音:“臣奉帝座口谕而來,九昭神姬聽令!”
九昭隻得暫停己言,洗耳恭聽。
“戰神扶胥在神魔交戰中,被身秉鳳凰真血之力的魔族所傷,元神動蕩,靈台不穩,念及三清天唯有九昭神姬一人身懷鳳凰真血,特令九昭神姬與扶胥上神合修,協助其恢複傷勢。”
丹曛的話拆分開來,九昭字字皆懂。
組合在一起,卻變成她聽不懂的含義。
“合、合修,我與扶胥?!”
這個詞語在她舌尖滾了一圈,她的耳廓先火辣辣地熱了起來。
丹曛年長,觀九昭反應,知曉其記恨扶胥冷落,羞赧之餘,更有諸多不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