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狗卷棘見她難得害羞的樣子,笑了笑,心說:‘可我還是很想你。’
“知道了知道了,”林鈴嘟囔着:“我這不是在嗎?”
林鈴其實有些心虛,她這段時間意興闌珊,上線的時間和頻率遠遠沒有以前多。
而且她心裡早就打算好了,等好感值刷上來,大功告成,她解決執念後就卸載這個早就玩膩的遊戲。
林鈴自覺飯卷小狗是在暗戳戳地控訴她的冷落,于是反問:“怎麼突然想起這個了?”
狗卷棘放松身子,頭往後仰,瞳孔倒映着月光:‘之前五條老師對我說了一番話,我覺得他說得對。咒術師的生命太多意外,我不想意外來臨前才後悔自己有沒說出口的話。’
蓦然聽到那隻白貓,林鈴愣怔,不由得想起烏鴉,想起這兩隻小動物的結局。
如果不是自己及時趕到,養育多年的飯卷小狗也要迎來碎卡模式了,她心有戚戚焉,問:“和那隻咒靈面對面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飯卷小狗側了一下頭,三角耳朵微微轉動,像是在仔細回憶。過了一會兒,他說:‘那個時候我什麼想法也沒有。’
狗卷棘沒有說謊,面對死亡的逼近他反而沒有多想。當看到同伴們險些被彎刀殺害時,他出乎意料的冷靜。
他知道自己必須吸引咒靈注意,換取同伴偷襲的機會,博得一線生機。
直到獲救,他才全身心放松,手腳無力得幾乎要坐倒在地上。
劫後餘生的慶幸過後就是虛幻感,在某一瞬間他甚至懷疑眼前場景的真實性。或許自己并沒有獲救,這一切隻是死前的走馬燈?
不然怎麼解釋自己居然看到LIN破窗而入?
後來LIN笑眯眯地出現在他身旁,和周圍人一起交流。大家都在專心聊天,而他的目光卻落在那雙漂亮的貓眼上。
這是夢嗎?他覺得腳下輕飄飄,地闆也沒了實感,他仿佛踩在棉花堆上,踩在飄渺的夢境裡。
直至LIN牽着他的手離開教室,溫熱的手掌心燙得他一個激靈,耳邊的風聲越來越大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正拉着LIN的手在大街上盡情奔跑,甚至臉上還帶着不自知的笑容。
好不容易停下來了,LIN還沒喘過氣來,他就緊緊抱住她,幾乎用盡渾身的力氣。
直到那時,狗卷棘心中才升起後怕——如果他就這樣死去,十來年的漫長時光的終點竟然是疏離。
狗卷棘後怕時,林鈴卻在想别的事情。
林鈴又一次不自覺地想起白貓和烏鴉,她低下頭,眉頭皺起又極快松開,神色有些微妙。
她想得有些入神,甚至沒注意到狗卷棘正在看着她。
狗卷棘的目光落在她的臉龐,視線一寸寸逡巡,不放過一絲絲的神态變化。提起林鈴接連兩次愣神都太明顯,他垂下纖長的睫毛,不由得想。
‘你又在想什麼呢?’
狗卷棘收起思緒,在心中喊了幾聲“LIN”,林鈴仍然沒有回應。他伸手碰了一下她,她才猝然反應過來,問:“怎麼了?”
狗卷棘看着她,心說:‘你之前不是說希望我許願嗎?我已經許過一個願望了,我還能許第二個願望嗎?’
提起這個,林鈴長長地“哦”了一聲,說:“當然可以。”
他望着林鈴,目光專注,誠摯地問:‘能不能讓我了解你?’
“啊?”
林鈴見他認真的模樣,不由得也正經起來,本以為他會要什麼高端的咒力武器、克制咒靈的咒物等等,沒想到他鄭重其事提出來的願望竟然隻是這個。
林鈴不由得怔了一下,她很快就反應過來,爽朗地說:“當然可以。”
“不過你怎麼忽然想到要問這個?”
狗卷棘笑了笑,沒說話。
失聯的這段時間,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之間的關系隻是一條單向通道。
LIN知道狗卷棘的一切,然而狗卷棘卻不知道她的真名、面容、家庭住址以及來往密切的任何人。APP是他們唯一的聯系渠道,一旦LIN不願意繼續了,他也無法找到她的蹤迹。
原來他自認為深厚的十年情誼隻是網友關系,網線一斷,感情的風筝就不知道随風飄去哪兒了。
明明你就坐在我身邊,我卻依舊覺得我們離得那麼遠。
狗卷棘直接發問:‘LIN是你的網名吧,那你的真名是什麼?’
林玲想了想,說:“我不是你們國家的,我的姓名就兩個音節,按照你們的音讀也是發‘りん’的讀音,所以叫我LIN醬是沒問題的。 ”
“那你是哪個國家?”
林玲嬉皮笑臉地說出實話:“我其實是個玩家,這個世界就是大型遊戲世界,怎麼可能界定得了我的國籍?”
她的表情吊兒郎當,眼睛卻盯着狗卷棘,注意他接下來的一舉一動。
狗卷棘沒有如她所料——像平時那樣和她一起開玩笑,諸如:‘錯了,其實這是楚門的世界,我是演員,你被騙了。’‘錯了,你其實是來自M87星雲的奧特戰士,我是來喚醒你的丘比。’
他隻是平靜地問:‘那我是什麼呢?’
“你是......”林鈴怔了一下,向來無所顧忌的玩家說話卡了殼,最後彎着眉眼,習慣性打出甜言蜜語的牌,說:“你是我的飯卷小狗。”
說完後,她匆忙抿住嘴,瞟了他一眼,心裡七上八下:死嘴!忘了上次心情值暴跌的事情了???
然而狗卷棘并沒有做出什麼太大的反應,而是如常地點點頭,平淡的反應讓林玲有些納悶。
哎......無事發生?
狗卷棘見她鬼鬼祟祟的目光,忍不住笑出了聲。
林鈴不滿地追問他在笑什麼,狗卷棘躲過身子,她跟着轉過去,掰着他的臉不停追問“你到底在笑什麼啊!”
兩人鬧了半天,狗卷棘按住林鈴的手,看着白淨的少年力氣大得很,林鈴動彈不得,她一個猛子蹦起來試圖發動撞擊招式。
狗卷棘往後一仰,躲開攻勢,岔開話題問:‘所以剛剛那些是你的術式?’
“哎呀......”林玲果然停下攻擊了,有些苦惱,“你們怎麼老是往這方面想,都說了我是一個普通人,怎麼會有擁有這些能力。這些頂多是技能啦,類似廚師的技能是做菜,狙擊手的技能是狙擊。都是後天習得,不是與生俱來的。”
狗卷棘點點頭,嗯,目前看來能力有監測、控制時間流速、空間穿梭.......數着數着,他深吸一口氣,好了不起的能力。
狗卷棘又問:‘你不是說自己不會日語嗎,怎麼現在說日語這麼流暢?’
林玲打哈哈:“我都說這個是世界是一個大型遊戲場了,加載語言包一個就動動手指的事情。”
狗卷棘無話可說,按照他對她的了解,比起加載什麼語言包,她更可能是私底下偷偷努力,出場驚豔所有人。
他的懷疑很有道理,誰讓林鈴平時就愛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把荒誕的真相和盤托出他也不會信。
但事實如此,甚至她的容貌都是假的。
雖然狗頭公司号稱遊戲艙會掃描玩家面容,在遊戲世界還原百分百美貌。
可是她照過鏡子,發現遊戲自動把建模的眼睛拉長拉翹成一對凜冽的鳳眼,眼角下還多了一顆痣,整個人的氣質變得清麗冷豔了。
林玲拍了拍狗卷棘,吸引他的目光後,指着自己的眼睛,喜滋滋地說:“你看這雙鳳眼,漂亮吧——遊戲捏的臉。”
她又把手指往下移:“你看這顆淚痣,漂亮吧——遊戲捏的臉。”
果不其然,狗卷棘露出一副看傻子的眼神。
片刻後,他歎了一口氣,揉了一把她的頭發,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