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腹背受敵,形勢急轉直下。
都渚見狀,急揮長槍,掉轉馬頭,率領騎兵回防側翼。“烏合之衆不成大器!衆将士随我迎戰!!”
箭矢齊飛,騎兵交錯,宋軍雖奮勇抵抗,卻已漸漸落于下風。
“還是霧裡探花啊……”
山魈側身躲過韓儀一枚飛刀,冷笑道:“當年華将軍就說你将門之後,不興練這等江湖伎倆,想來你是沒聽他的?”
韓儀橫槍架住當頭劈下的戰刀,反唇相譏:“将軍還說你執中守一但缺乏變通,你不也沒改?”
“那可未準!”
山魈冷哼一聲,刀鋒回轉如雷,劈向韓儀腰際。韓儀橫槍疾擋,槍杆與刀鋒相撞,迸出一片火星。
兩人刀槍再碰,山魈催馬上前,戰刀重重劈落。韓儀側身避過刀鋒,順勢反手一槍,劃向山魈頸側。山魈急忙舉刀回護,兵器再度交擊,發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山魈怒意更盛,雙手握刀,以泰山壓頂之勢直取韓儀頭頂。韓儀眼光一閃,長槍如遊龍般倏然挑起,靈巧地蕩開刀鋒,随即槍柄猛然揮出,正中山魈胸口。
這一擊力道千鈞,震得山魈身軀一晃,戰刀險些脫手。
搶占先機後,韓儀不再糾纏,大喝一聲,勒轉馬頭,駕着囚車向陣外沖去。若不先将人質帶離,宋軍瞻前顧後,必遭覆沒之危。
都渚所領的二百輕騎兵乃是經略使特意借調的秦鳳禁軍精銳,個個披堅執銳,骁勇善戰,馬陣沖突間,勢如破竹,立刻将桂英率領的鬼面騎兵截斷于側翼之外。
刀槍交錯,喊殺震天,這支精銳雖攻勢淩厲,卻不料鬼面騎兵詭計頻出。他們或彎腰伏馬,或藏身于馬腹之下,招招險惡刁鑽,飛刀暗器層出不窮,陰狠至極,竟然一時将這支精銳騎兵纏住,戰況陷入膠着。
都渚眉頭緊皺,見此情形心中焦急萬分。他側目望去,正巧看到韓儀已跨上囚車,欲将之帶離戰場,當即厲喝一聲,催馬回頭:“随我沖陣,掩護将軍!”
話音落下,他長刀高舉,率領騎兵如一道疾風猛撲而出,硬生生從鬼面騎兵陣中劈開一條血路,直奔韓儀所在方向而去。
韓儀駕車疾奔,回見都渚的輕騎隊撕開血口,當機立斷,長聲喝道:“放箭!!”
神臂弓箭如雨幕般攢射而出,鬼面軍陣腳登時混亂,不少人中箭倒下,韓儀借此機會駕馬拖着囚車沖出包圍。
此時,山魈穩住身形重新躍上馬背,面上帶着獰然冷笑,目光陰狠地盯着韓儀疾馳而去的背影,忽然仰頭大笑:“韓法修,你以為自己赢了?今日,你必葬身于此!”
話音未落,他揮臂一招,身後黃沙漫卷,第三支鬼面軍如狂潮一般,從隐秘山道疾馳而出,直撲韓儀,将宋軍合圍。
韓儀驟然勒緊缰繩,囚車震蕩,戰馬急停,揚蹄長嘶。他舉目望去,但見夜隐關外黃沙漫漫,三路鬼面軍如陰魂不散,将宋軍困入其中。眼前剛剛從山道中殺出的騎兵來勢洶洶,已徹底封住宋軍的後撤之路。
前路被阻,後路斷絕,四面皆敵,喊殺震天。他握緊手中長槍,隻覺這場景似曾相識。當年烏池山戰敗之際,也如這般。前狼後虎,将士潰散,哀鴻遍野,仿佛曆曆在目。
山魈見此情景,胸中暢快至極,冷笑聲中滿是譏诮之意:
“執中守一、缺乏變通?缺乏變通的是你!韓法修,這才是當年本該有的戰術!此時此刻,如彼時彼日,我看你如何再逃?”
他手中戰刀高高舉起,語聲如雷:“今日你便是甕中之鼈!”
鬼面奇兵如潮水般洶湧而至。韓儀望着四面合圍的鬼面軍,眸色漸冷,握槍的指節微微泛白。他垂眸看向囚籠裡一動未動的人影,眼底浮起一抹無奈與傷感。
“佐兒,你雖一意孤行,但今日之禍,錯不在你。徐成已為仇恨所噬,目不能視,心不能明。遲早要尋我複仇。今日,若為父能殺出重圍,則是蕩平賊寇凱旋而歸;如若不能……”
他略頓一頓,聲音低沉凝重,“隻盼你來生投于平常百姓家,過随心所欲的快活日子……再沒有人,苛責于你……”
囚籠内的人影輕輕動了一下,随後緩緩睜開眼,冒出一句:
“将軍,别忙着訣别啊,不如……先給我記上一功再說?”
韓儀聞言一愣,還不及細想,便聽得一陣喊殺之聲驟起。
隻見那支從山道疾馳而出的奇兵,此時竟直直穿過鬼面軍陣,所過之處刀光淩厲,鬼面軍人仰馬翻,慘叫連連,轉眼間便撕裂陣勢。
奇兵的為首者甚是勇猛,他頭戴猙獰鬼面,手中長刀翻飛如電,刀鋒過處,無人能擋。鬼面叛軍在他面前鮮血飛濺如雨。那人一騎當先,竟生生撕開一道血口,直沖向山魈所在之處。
擦肩而過時,韓儀猛地一轉頭,那人正好在此時取下鬼面,看向他笑了一笑。
韓儀驚詫萬分,滿臉錯愕地喊道:“佐年?!”
錯愕過後,韓儀立刻醒悟過來,當即長槍高舉,厲聲喝道:“諸将士随我反攻!殺!”
宋軍見狀,紛紛士氣大振,戰意高昂地殺入敵陣。都渚率精銳騎兵以箭雨掩護,神臂弓齊發,如漫天飛蝗。亂箭之下,反叛軍紛紛中箭落馬,慘叫聲此起彼伏,血光漫天。
桂英見勢不妙,高舉長劍冷喝:“撤!快撤!”帶着殘餘的鬼面騎兵急速向關内退去。
原本以為勝券在握的鬼面軍陣腳大亂,陣勢瞬間崩潰,紛紛掉頭逃竄。韓佐年帶領的奇兵勢頭正猛,銳不可當的氣勢殺入敵陣。鬼面軍此時已如驚弓之鳥,他率兵所過之處勢如破竹,刀鋒所及,敵軍無力抵擋,血灑沙場,潰散而逃。
徐成眼見大勢已去,正欲撥馬逃遁,卻被韓佐年追至近前。韓佐年厲喝一聲,揮刀蕩開攔路的敵兵,躍馬縱起,長刀攜着淩厲之勢狠狠劈落,直取徐成肩頭。
徐成倉促舉刀格擋,但已來不及,兵器碰撞間火星四濺,他隻覺臂膀劇痛,戰刀脫手飛出,胸口被刀鋒餘勁掃中,險些從馬上滾落。
他雙腿一夾馬腹,催其疾奔,飛速逃往夜隐關内。
“山魈!哪裡逃!”
韓佐年策馬疾追。
然而,就在山魈即将逃入關門之際,驟然響起一聲尖銳的骨哨,緊接着,一聲凄厲的狼嚎劃破戰場上空,震得衆人耳膜發顫。
孤狼從角樓中如一道殘影般疾掠而出,直撲山魈。山魈猝不及防,被一掌狠狠擊中胸口,整個人淩空飛起,重重摔落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韓佐年此時追擊而至,一躍下馬,手中長槍如電,往前一送,牢牢抵在山魈咽喉之上,冷冷道:“徐成!今日你還能逃往何處?!”
山魈躺在沙塵之中,目光渙散地望着夜隐關巍峨的城門。恍若當年烏池山敗退之夜,他孤身逃回時的模樣。十年籌謀,步步為營,本以為勝券在握,未料大勢逆轉,如江潮倒卷,他竟連敗在哪一環都未曾察覺。是命運嘲弄,還是自己一開始就錯了?他曾誓言讨還的公道,如今還剩幾分?
靜心謀劃的布陣,終是敗了。
主謀落網,鬼面叛軍四散而逃。定遠将軍未做耽擱,即刻下令清繳夜隐關。
宋軍士氣如虹,呐喊着如潮水般湧入關内。此時夜隐關内早已沒了抵抗之力,殘餘的賊寇或狼狽逃散,或棄械投降,很快便被宋軍控制。都渚率領輕騎疾速奪取城門與城牆,神臂弓手據高處鎮守關隘各個要道,清理餘孽,維護秩序。
不多時,關内秩序初定,宋軍在關内的空地集結肅立,戰旗獵獵,兵刃森然。韓儀策馬巡視一圈,令都渚鎮守關隘,自己則來到剛剛騰退清空的舊時帥府,他仍有諸多疑惑,需解上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