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引月确實适合當老師。
成熟穩重,威懾力也強。
若換成旁人,早聽她的了。
但雲裳舒心裡正别扭。
她壓低聲音:“把酒還我。”
池引月慢慢喝着碗中的金湯海參,瓷勺全程沒碰碗壁,動作輕緩得體。聽見女生不爽的語調,她用紙巾擦拭嘴角,直接将酒遞給王夫人。
對方正要添酒,接過後笑着誇:“真是貼心的好孩子。”
雲裳舒:“......”
盯着杯中果汁,她神色哀怨,憤憤将其一飲而盡。
而身邊的雲岚正跟旁人聊生意,完全沒發現這處有異常。
耳邊全是大人們的交談聲,雲裳舒心情更郁悶。她将高腳杯重新放回去,捏起筷,腦袋垂着,差點要把臉埋進飯裡。
良久,她起身往外走:“我吃飽了。”
“新能源項目啊,确實勞神費勁,前幾年我在京城也接觸過,後來還是...嗯?這麼快吃好啦。”雲岚忙轉過頭去,卻隻捕捉見對方背影。
小輩不可最先離桌,這是最基礎的禮儀。好在周圍都是有錢開明的,對此并未多言,還喊雲岚坐下。
“嗐,十七八歲的孩子就這樣,喜歡獨處。”
“随她去吧,反正在家丢不了。”
雲岚的視線還沒移回來,依舊張望,池引月在這時候放下餐具,同樣起身。
“你也飽啦。”
“嗯,阿姨們慢慢吃。”
這桌年紀相對小的,就這麼幾位。章挽見僅剩自己,也不願再聽些無聊的生意話,緊随其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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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花園的一方角落,有秋千被晚風吹得搖晃,四周晦暗,顯得它像是從空中墜落而下的。
女生握着側邊繩,茫然眨眼,将腦袋緩緩靠在手背。
雲岚從前常說:“媽媽這麼努力,是在為你鋪路。”
雲裳舒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可今天是自己的十八歲生日。非要拉攏人脈、談生意,可以另找時間攢局,而不是在她的宴席上。
不能哭,今天這妝容過程可繁瑣。
擡頭,将眼淚忍回去。忽閃之中,她分不清是自己的淚花,還是天上亮了幾顆星星。
固執地伸手,想要縮短與天空的距離,好像這樣就能夠,離自己的童年近一點。
手掌被牽着腕處翻轉。
再然後,有重量忽然落下。
怕她動作幅度大,導緻蛋糕掉落、糊得到處都是。池引月索性沒松手。
直到雲裳舒回神,要掙脫,她才收手并提醒:“小心點。”
女生低頭看着那塊巴斯克,是自己喜歡的紅茶味。她捏着金屬小勺,舀下一塊放進嘴裡。
直到口腔被甜意包圍,她才啟唇:“你過來做什麼。”
設計秋千那時候,雲裳舒才上幼兒園。母親工作還沒現在這般忙碌,二人經常坐在這裡觀花草。所以木闆很寬敞。
池引月靠近,彎腰坐在她身旁,托着下巴側目:“來看某人哭鼻子。”
這話一出不得了。
雲裳舒舉着小蛋糕,開口就是:“你胡說!”
這動靜大,而坐秋千最重要的便是平衡。話落,身子傾斜,她猛然要摔至地面。
糟糕。
好在雲裳舒反應速度極快——成功護住了蛋糕。
熟悉的掌心溫度染上皮膚。
在對方即将跟地面親密接觸時,池引月環住她的胳膊,俯身過去直接攬住那截腰。
驚呼啞在嗓子裡。
雲裳舒心神還未平靜,左手下意識攀住對方的肩膀。
很近。呼吸能夠交纏的距離。
若不是夜晚作祟,應該能夠看清她臉上的絨毛。
胡亂想些什麼呢。
雲裳舒在心裡唾棄自己。
側開頭,她匆忙往後退幾步。好在夜深,且這處地方的燈也不明亮,隻閃着微弱光芒。
能很好地掩蓋面上的異常。
“那個,沒坐穩。”雲裳舒指着身後的秋千,“久年失修,不好用了。”
繼而理直氣壯:“都怪它。”
池引月順着她意,語調輕輕:“對,都怪它。”
然後重新坐回去,一點兒都不晃。
雲裳舒看着,低頭咬下口蛋糕。片刻,嫌站着太累,她沉默地又坐上秋千,假裝無事發生。
須臾,将飯後甜品解決完畢,她才揉着肚子反應過來。忽然道:“…應該怪你。”
女生哼一聲:“誰哭了。”
池引月安靜看她,在灰暗天色下,早就捕捉到其不自然的神色。但還是依着:“嗯,沒哭。”
拳頭揮在棉花上的雲裳舒,雙手抱懷:“算了。看在我今天生日,懶得追責你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