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從咽氣就再沒有在白天醒過。胡思亂想時,青年風骨峭峻的聲音傳過來,“不用講解,我對這個地方……的氣味很熟,謝謝!”
沈選說完之後繼續順着安良街走,金華市區的人挺悠閑的,根本不用導航,眼前所有的人都在前往香火味旺盛的“宣嬰殿”祭拜地官大人,街面可以看到遍布全國統一的連鎖快餐店品牌,以及東陽童子尿雞蛋、沃面和火腿栗子粽等特産品。
遊客雲集的景區很難開進去也是真的。
沈選幾次三番卡在隊伍的後邊。
又往上坡走,沈選尋訪五猖第一聖的腳步來到門口有爐子插香的道教水陸祭壇,他終于看到一個浙江溫州商會捐款出力建造的“鬼書碑”,一個麒麟雲紋的紅色拱門,這個略顯樸素的進門處旁邊還有個小窗戶,挂法物流通處工作證的大爺推了推滑到鼻梁骨底部的眼鏡框。他手指着的支付寶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掃了太多遍。紙都褪成橘黃色了。
但是好死不死的,這個老頭并不是土地,頂班土地爺的他又是誰呢?
有個小男孩也舔着火炬蛋筒冰淇淋問他媽媽了:“這個紅色老爺爺和以前的黃色老爺爺不一樣,他是聖誕老人嗎?”
紅色老爺爺也是一個傲嬌小公舉:“孫賊,我等你大了來拜爺爺我啊,到時候我一定告訴你已黑化勿擾。”
金華府就三個老黨員,竈王爺是黑色的老頭,祂是紅色的老頭,土地公是黃色的老頭,他們仨長得還好像,如果不穿不同的工作服,很容易被臉盲認錯。
祂一般隻有七夕節才上班,會氣得跑出來是因為領導說他要分出半個神龛。
“大家好,還是按批次拿号啊,友情提醒,各位參觀建築不收錢,大将軍殿輪到你了也随便進,今天還有限量月老祠禦守,每人一個啊,來,拿個吧小夥子。”
月老不知道沈選是他罵了幾宿的新同志。
新同志沈選從老傲嬌手裡背着包,像接親的新郎官一樣目光堅定地穿過人群。
門口站着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威嚴的保安,仿佛門神大元帥般矗立在那裡。
沈選沒有絲毫猶豫,走上前去,禮貌地開口:
“哥,打擾您一下,我是冥司剛委派到你們單位報道的實習生,還沒拿到城隍通行證,方便放我進去面個試麼?”
保安——實際上是宣嬰座前的正鬼青龍神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眼前這個氣質出衆、仿佛名校畢業的年輕人,驚喜地問道:“哦哦!我聽說上禮拜考試截止了,你是實習判官!你真是活人啊?”
沈選語氣平靜:“是,我打小陰陽眼,平時都裝作看不見。”
青龍神頓時喜出望外,連忙說道:“那你等等!我這就去找我們大将——不,是負責人!他每天都是16+8飲食!他很自律愛美的!還輕斷食呢!”
神還輕斷食?男性還堅持16+8會不會吃太少?
沈選一時語塞。
他心中暗自思忖,更憐惜起他的“自律神”了。
他的大将軍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這其中的酸甜苦辣鹹,他都沒來得及看到。
也幸好,沈家自沈樵開始,代代都出顧家體貼好男人。沈選會做飯,他的本幫菜和紹興家鄉菜都做的很地道的,就算宣嬰現在不要吃人飯,他也可以紮兩個的。
但金華府保安大隊長可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系。
說宣嬰正在挨餓受苦,他也沒說錯啊,真讓大将軍餓急眼了,他可就不會輕輕地咬斷食物來堅持“輕斷食”計劃咯,他八成是要一口造掉新同事了。
“領導,餓了吧?十六個美團小哥和八個餓了麼外賣都來了啊!”
騰雲駕霧的青龍神找到餓鬼道的食物鍊頂端生物,他先看到了一個石台。
他們其他仙家真是誰都沒大領導供桌上擺放的零食飲料多。
上班不積極的大将軍吃飯最心急了。
青龍大神撅起尖尖的龍尾巴,忙碌的一天也從搬運外賣開始,他把麻辣燙和裝着十分糖奶蓋四季春的保溫袋子打開,龍角頂頂柱子說:
“将軍,今天咱們金華府真挺熱鬧的,門口現在有個活人。你前幾天開會不是每次都不在嗎?他是新調任過來的判官,土地說他是高材生,大腦特别靈光,但還是不太建議您一起食用他補充營養的噢!”
别問金華府的神仙隊友們怎麼都能這麼有梗,問就是祂們上行下效,全從自家領導那兒學的。
撓頭的青龍來回仰頭望不到人,徑直拍擊和踢打柱子。
龍角又砸了一下朱漆梁柱,震得檐角銅鈴叮當作響,他就差沒敲鑼告訴領導,那個台階下的腳步又近了。
偷掀眼簾的宣嬰蜷縮在快要變成危房倒塌的柱子上,又看着沈選在遠處一副即将走到他面前的樣子,他也不想活了。
他此刻正經曆如下心理鬥争:
“幹什麼往外這麼大聲!那種事難道光彩嗎?”
“而且這次真不是我抱着偏見,大家都是男的,作為同性領導和下級之間,我和他這樣單獨見面,實在是太暧昧,太容易被人說閑話了。”
“可,可到底是誰講過支持大學生就業是功德一件來着?跟門口這個愛招蜂引蝶的活騷包都拉出去斬了!”
“你能不能别給我撞柱了青龍!”
“天殺的誰來救救我快把這倒黴柱子先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