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領導失态了。
沈判官這招直球戰術初見成效。見青龍大哥遲遲未歸,他已猜中宣嬰心思——跨越百年的重逢,對方肯定沒料到自己敢找上門。
路口這時有一個跳五猖的隊伍吹吹打打地走來了。
自古以來,華夏民族都崇祀重戎,這種僅僅供遊客們欣賞的傩神祭祀小場面也十分壯觀。
“吉時已到!入土為安!”隊伍裡的演員踏着天罡步唱道。
沈選被打出身體記憶的腦子微微地痛了起來。
說出來别人都不會信他的話,隻要開始想念大将軍的身影,他的身體每次會有一種挨過很多次打的錯覺伴随着……
他對着自己遭殃很多次的腦袋摸來摸去,想堅定一下找人的決心,就聽到旁邊有人問:“這些跳傩戲的人會不會被神明上身附體?他們的眼睛好有威懾力!被瞪一眼都讓我雙腿發軟想下跪磕頭……”
不。
真正的道教正神從不上人身說話。
“官”一般都是生前行大善者。
就連宣嬰飛升後也是,他隻祛疫逐害,不要求沈選跑來還願。
可是他堅信,他們今生今世必須再見一次。
所以緊接着沈選就是随着其他遊客一起拜本地城隍。
他在門口蒲團上雙手遞煙,低眉順眼,演技一流:“殿主爺請用煙。”
“我二十六歲至今單身,來府君官邸隻為尋找一個人。”随即他便是掏出支付寶來了一個掃碼功德箱的大動作。
“這點香火,望您笑納。”
“支付寶到賬88888元!”
法務流通處的仙家專用收賬号響了。
别人求神賜福,他就非要娛神一笑。他的大将軍可不能再挨餓受凍,那些老黃曆都不算數了。
沈選早有預謀,他勾勒出腹黑線條的手拿起簽筒:“她曾經叫張飛霞,又名徐小英,可能還是我的遠房親戚家孫子,他說他38年過世,59年出生,可他又似乎等了我100年。”
“我想問一下那位神,他想不想見我。”
……
這些話普通卻像羽毛輕觸水面,足夠輕巧也在勾起兩個人漣漪的同時不驚擾有魚的水底。
“把其他外賣取回來……藏土地那裡,麻辣燙奶茶你拿去吃了。”宣嬰突然睜眼。
青龍肩膀上一輕,擡頭就看到頭頂上的人單腿跳下來,站立到了地面,他蹦過來摳摳耳朵問:“啊?外賣都給我們吃嗎?那您可别餓了就想吃……沈判,他這百來斤的人肉都不夠您塞牙縫的,您要不……還是墊吧墊吧?”
“從今天開始,我都不吃這麼多外賣了!我要減肥!我要16+8!懂不懂什麼叫輕斷食!你們快點拿走分掉!”
宣嬰不過腦子的回答讓青龍神如蒙大赦地化形從窗戶裡遁走,隻剩神像與信徒對峙。
沈選同時看到簽文墜地刹那,午時陰殿的引魂香驟然浮動。
神龛上的簽說:“進。”
殿上沒多久走進來一個穩重不失喜悅的腳步聲。
手推門而入,靠近中午,光線晦澀的冥殿浮動着青灰色的魂香。
沈選在心疼他被困在一個地方的輕柔腳步正靠近。
耐心等到現在,他虔誠的信仰也明顯感化了上蒼,當透過香火找尋記憶的他開始緊張駐足不前,他聽到一聲。
“别跪,站着說,給我站直了。”
沈選收膝一愣,擡起頭來。他的呼吸微滞。眼前層層紅紗無風自揚,戴着巫舞面具的身影終于顯現。
那條度衆生苦,放生功德的無上神途從他們相遇的眼眸落了空,輪回鏡上的金色明光,照在了那長生不老的雪發上。
他先是懼怕時間太晚,君生我未生,大将軍已經年老。
又難掩愕然,喜悅和驚豔地看宣嬰完全不老的真容。
等他終究看清楚了這輩子早就想見的人,事實也比他想的還像一個窮鬼碰到天降橫财。
“您,您是天祀蕩掃十魔真君……”
他以前隻知道喜歡的人是一個地府大将。
這次大老遠來旅一次遊,他本來想進入内殿,可沒想到宣嬰殿每天限号排隊,他打不過21世紀最硬核的追星人群、拍短視頻的、一生隻為了要強出片的中國女人等等。
之前他沒懂為什麼……現在,他傻了。
這樣的人……果然應該戴面具。
他幾乎沒意識到自己的左側心髒在抽痛,他開始計較來自對方對“沈選”的初次看法,濃眉之下本無情緒波動的眼睛,變得塞滿了本來不存在的初春心事。
但是對方的表情完全就是不記得他的樣子,沈選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惹大将軍讨厭了,他不太懂宣嬰為什麼連個好臉色都不想給他這個地府新職員。
宣嬰絕口不提當年:“你叫沈狗蛋?”
沈選失望了,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說:“狗蛋是小名,我叫沈選,這應該不影響我的考試成績?”
放你祖宗十八代的自然界有害氣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