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加拉提難得語塞,他的父親是難得的好人,也是一位好的長輩。但是他仍然很難将父親這個詞具象成言語表達——尤其是面對這些對于這個詞好像抱着奇怪幻想、期待和求知欲的……少年人。最要緊的是,其中有一個人的父親正是他們的敵人,在這種情況下,好像怎樣描述都是不合适的。
“倘若長輩是惡人,而子女仍舊具有基本的道德觀念,又該怎麼面對對方呢?”迪樂曼輕聲道,“算得上難題了。”
她這話不知是說給誰聽,但是另外幾人都或深或淺地陷入自己的世界之中。
突然,最靠近門口的福葛聽見異樣聲響,他打個手勢,身後漸漸陷入寂靜,而他向發出聲響的地方悄悄走去。
大約十分鐘後,福葛回來,沖所有人搖搖頭,“沒有發現敵人,但剛剛的确有動靜。我們最好保持警惕。”
“難道我們被老闆發現了?可這棟樓用的都是反光玻璃啊,我們剛剛看過了。”米斯達疑惑。
“老闆一向謹慎,或許他在這棟樓裡也有眼線?”福葛揣測。
“他不可能發現我們,”迪樂曼冷靜道,“在來之前,我已經發動自己的替身能力,消除所有人在這個地方的存在感了。”
“哇,酷。”納蘭迦吹口哨,“還有這種替身能力?”
“你聽懂了?”米斯達戳戳他的腰,小聲問。
“不是很明白,但是聽着就很酷!”
阿帕基下意識質疑:“你确定嗎?要做到這樣的事聽起來很困難。”
“還好,”迪樂曼神情自若,“在一開始就沒有人注意的基礎上,做到這點算是簡單的。還好你們來的路上沒有人盯梢。”
“這種狀态如果我真的開一槍打破玻璃,會引起别人注意嗎?”米斯達躍躍欲試。
迪樂曼想了想:“玻璃碎掉這個事實或許會引起他人的警惕,但是他們不會意識到是因為你。”
“那如果現在有個人過來看到我們聚集在辦公樓裡呢?”
“他們看不到你們,你在他們看來就是完全不存在的,類似空氣。”
“他們會直接從我們的身體中穿過去嗎?不會吧,這不就是鬼?”
迪樂曼:“……”
“不會,他們會認為你所在的地方是沒必要碰觸的某塊空地,他們的思維不會涉及到任何關于‘你的存在’這個概念。”看見福葛也明顯感興趣起來的模樣,迪樂曼歎一口氣,補充道,“手機也捕捉不到。解釋起來很複雜,隻要知道這算是絕對意義上的被世界無視就好了。”
此時,阿帕基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皺眉,“也就是說,那封信是你寄的?”
“什麼信?”迪樂曼茫然。
“怎麼突然聯想到信?”布加拉提皺眉,緊接着反應過來,“你是說當時你的替身陷入的那種狀态,正符合這個描述?!”
阿帕基嚴肅的點頭,“按照迪樂曼的說法,我的替身當時或許就是處于這種狀态之中,被當時的我們徹底被無視了。”
迪樂曼:“我倒甯願是我做的……現在,事情好像變得糟糕起來了。”
如果還有一個擁有同樣能力的人隐藏在黑暗之中,現在的局面稱得上是岌岌可危。
“大概,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突然,一個嘶啞的人聲響起,緊接着,福葛聽見與剛剛相同的古怪聲響。
像是走在路邊被人随便踢了一腳的易拉罐,又或者被風吹動的廣告牌,發出呼呼啦啦,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的白噪音。
然而,面前依舊空無一人。
空蕩的辦公樓,唯有路邊映照過來的一點昏黃路燈,和若隐若現的月光映照,這兩種交錯的微弱的光源拉長一切目之所及物體的影子,又将其劈開兩半,讓它們如同密布交織的荊棘,刺痛所有人警惕的神經。樹影婆娑,映在地上,是荊棘叢生中恐怖的鬼臉。
而這搖曳的鬼影,使得迪樂曼猛地想起什麼,向最有違和感的方向望去——
“影子,”她喃喃道,“是那個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