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影子,衆人向迪樂曼目光所及之處望去,也就慢慢能夠分辨出這衆多影子之中突兀的那一位客人。
倘若對方是人型,大約正單手托着下巴、盤腿坐在地上。
‘影子’開口,依舊是那種嘲哳的聲音,配合上那種落拓不羁的姿勢,反而顯得親切,驅散了大戰驟起般緊張的氛圍。
“好久不見,沒想到你還認識我。”
這句話明顯是對着迪樂曼說的,但迪樂曼對他僅有的印象,也不過前幾日和布加拉提出門調查時的一瞥,可從他的語氣來看,他們應該要有比之更加密切的聯系。
迪樂曼:“抱歉,我隻是記得你之前在人群中觀察過我,并不記得我們曾經認識。”
“這樣啊,”影子了然,順便又換了一個姿勢,像是倚靠在書櫃旁,“我就說,你應該對此毫無印象才對,不然也不會……”他後面放低了聲音,像是在自言自語,不願意叫他人聽清。
但迪樂曼聽到了,他說,“不然你也不會繼續和喜愛的人類一起行動。”
那是什麼意思?曾經發生過什麼緻使他說出這種話?他知道多少有關‘我’的事?
現在顯然不是很好的發問時機。
“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是人?鬼?還是妖怪?”另一邊,納蘭迦與米斯達竊竊私語。
“是人,小子,我還算得上你們的長輩呢,放尊重一點。”影子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他的确十分具有人性,不樂意被稱呼為‘什麼東西’,還因此不滿地哼了一聲。
“莫非是替身能力?”福葛大膽假設。
“算是吧。”影子模棱兩可答道。
這個問題好像也會讓他覺得憋悶,影子索性半躺在書櫃邊,與書櫃本身的影子幾乎融為一體,隻露出兩條細長得像是鐵棍一樣的腿——不免讓人再次懷疑,他真的是人類嗎?
“我們要怎麼稱呼您呢?”見狀,布加拉提詢問。
“在詢問他人的名字之前,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這是必要的禮節吧?”影子嘟囔,“不過這回不用,因為我知道你們每個人的名字。”
這做派,有點像漫畫裡初登場就在威脅他人的反派,後來又因為搞笑和耿直的作風成為主角小隊的一員。迪樂曼心想。
“至于我的名字……哼,銀色戰車,姑且先這麼叫我吧。”
“真的是替身啊,這個名字都很具有替身的感覺。”
“會說話的替身嗎?”
“你忘了,波爾波的替身也會說話哦,不過隻會白癡的重複那一句話就是了。”
“哦,這個看起來就聰明不少嘛,應該跟我差不多聰明。”
兩人組繼續竊竊私語。
自稱是銀色戰車的男人:“……”
“這當然不是真名,算是個代号吧。”喬魯諾有些看不下去,試着解釋。
“你不覺得說出‘代号’這兩個字之後,會顯得這位……銀色戰車先生更加古怪嗎?”迪樂曼輕聲問。
喬魯諾不乏驚訝的望了她一眼,卻見她微微彎起眼眸,顯示出難得的松快模樣。
那點笑意像是撥開陰雲的一陣風,喬魯諾盯着她多看了兩秒,才有些倉惶的轉過頭去。
他在想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
“所以那封信是您寄給我們的?”
“難道還不夠明顯嗎?”銀色戰車托腮,“但……果然勸阻是沒有用的。”
“你想勸阻我們什麼?”阿帕基皺眉,“那封信就像是那不勒斯吸多了的青少年拿樹枝在地面上的塗鴉一樣,從中能看出什麼信息?”
銀色戰車先生不說話了。他長而久的沉默着,像是衆人無法看清的黑暗之中有什麼漆黑的怪物沉甸甸的趴在他的身上,阻止了他接下來會說出口的任何話。他的行動變得遲緩,像是一尊已經失去生命力的雕像,又像是其他一切死物普通的影子一樣,漸漸的,連邊界也模糊。
還是迪樂曼打破了這種讓環境都變得黏膩的寂靜,她望向窗外,提點般開口:“對面,他們來了。”
“他們?”特裡休猛地轉過頭去,“要殺我父親……那個男人的人已經到了嗎?”
迪樂曼點頭,用手指了指樓下一輛黑色的面包車,“佯攻,”又指向天台的位置,“掩護”,随後指向對面看起來一切如常的餐廳後廚随意敞着的門,“真正的殺手锏。”
“又是什麼讓我們忽視他人的技術?實話說,這幾天我感覺這個世界已經進化成我看不懂的樣子了。”福葛歎氣。
“因為根本看不到是吧。”阿帕基接梗。
“與我們不同。”迪樂曼皺眉,“但的确超乎我假設的棘手。”
“可我們并不打算參與正面戰場,讓這兩方先行厮殺,不是正好可以消耗他們的的戰力嗎?”福葛疑惑,他似乎并不在意一邊神情複雜的特裡休投射過來的目光,隻是看着迪樂曼和布加拉提的方向,“要我說,不參與這一灘渾水是最好的,但既然不得不牽涉其中,我傾向于以保全自身、全身而退為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