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問:“你不進來嗎?”
任風禾也疑惑地看向任徐行。
任徐行搖頭,說:“姐姐不太喜歡我。”
短短七個字,不管從表情亦或是聲音都無法判斷出她是否因此傷心或難過。
任徐行站在門外,一條薄薄的門框邊像一道鴻溝,将她與已經跨入房間的任風禾遙遙地分離開來。
任風禾抿起嘴巴。
她也以為徐行不喜歡她。
任徐行旁邊的王阿姨舔舔嘴唇,語重心長說:“風禾沒有不喜歡你,你小時候,她小時候,她去哪都要帶上你,最喜歡和你一起。”
任徐行有她自己的判斷,她隻加重語氣說:“小時候。”
王阿姨看看江深,想想還是沒說更多,畢竟有外人在。
于是,她歎口氣,跟着二人進去,沒關房門。
特需病房當然是單人間,且空間很大,和15層以下一片雪白的病房不同,特需病房是有一定的裝修的,整體還算溫馨。
任風禾一邊往前走,一邊不斷回頭,再往裡走一些,任徐行的身影就要完全消失了。
在任徐行的身影徹底被拐彎的這堵牆吞噬前,任風禾看到她一直在往裡看。
仿佛她能透過這面遮擋的牆,看到病床上的任風禾。
忽然,江深轉過身來,跟走慢的任風禾說:“圓圓,要不你跟着姐姐在外面等我吧?”
任風禾本該猶豫,她想聽聽江深想跟她說什麼,也想看看病床上的自己,可此刻她卻沒有猶豫,或許是任徐行的眼神一直推着她,将她推向任徐行的身邊。
任風禾說:“好。”
說完,她就轉身往外走。
徹底走到外面前,江深跟王阿姨說:“她年紀小,以免吓到她。”
王阿姨說:“是是是,小孩常來醫院也不好。”
任風禾走到任徐行身邊,沒吭聲,就擡着頭看她。
任徐行覺察到她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終于收回看向病房内的眼,垂眸看着身旁的小女孩。
她不喜歡将精力花在無關的事情之上,這是她不愛說話的原因。
對她來說,這個小女孩就是與所有事情都無關的那個無關。
可她知道,她請人幫忙,不能晾着這個小女孩。
看着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好一會兒,開口問:“你幾歲了?”
任風禾答道:“四歲。”
任徐行“哦”了一聲,說:“四歲,是長大的年紀了。”
這句話聽着無比奇怪,哪有人會說小孩在四歲長大呢?
可任徐行就是在三歲時,被帶去醫院檢查,發現智商高于常人之後沒幾天被父母帶走的。
那幾天裡,正好迎來任徐行的四歲生日。
她帶着任風禾外面椅子上坐下。
任徐行想不出能說什麼,于是這排長椅的小空間變得無比安靜,安靜到有些尴尬了。
也可能這種尴尬是任風禾的心理作用。
任風禾抿抿嘴,忽然說:“裡面的是你姐姐嗎?”
任徐行應了聲:“嗯。”
任風禾說:“她不喜歡你嗎?”
雖然是事實,但主動提和别人提是兩種心情,任徐行默默扭頭看她,看到那張稚嫩的小孩臉,又将頭扭回去,又應了聲:“嗯。”
任風禾垂着頭,手撐在椅子兩邊,一雙腿有一下沒一下地晃悠,嘴巴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如果她擡起頭,能清楚看到她别扭的表情。
就這麼嘴巴翕動好幾次後,任風禾終于開口了,她說:“那你喜歡她嗎?”
任徐行像一個隻設定了“嗯”聲的機器人一樣,又“嗯”一聲。
任風禾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敷衍小孩,但她決定當這個是認真的回答。
于是,她轉過身,面向任徐行,認認真真地說:“如果她不喜歡你,你為什麼會喜歡她?”
“肯定是她喜歡你,你感受到了喜歡,才會喜歡她。”
任徐行的雙眸仍像深淵,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可任風禾無法從她眼神中判斷出什麼來。
好在任徐行說話很坦誠,也不遮掩,她說:“小時候,姐姐喜歡我,她喜歡小時候的我,我記得,所以我喜歡姐姐。”
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任風禾覺得如有雷鳴在耳邊炸開。
她一直覺得她和任徐行之間的回憶隻有她記得,畢竟當時任徐行是這麼小的小孩,可原來她居然都記得。
是啊,她知道她是天才,怎麼沒想過既然是天才,她可能也從沒忘過她們親密的時光呢。
她的自卑讓她後退,而她的後退也讓本就不擅長主動的對方也往後退了一步。
緊接着,一場意外,讓沒了一條腿的她往後退了一步又一步,還造了一堵結實、帶刺的牆隔在兩人之間。
現在,她發現,退後一步的對方發現她不斷往後走後,用慢但堅定地步伐一步步往前,抓住帶刺的牆,以刺為支點往上爬。
任風禾忍住情緒的波動,斬釘截鐵、肯定地說:“你們之間有誤會,肯定會和好的。”
任徐行依舊沒什麼波動,隻扭頭看向房門。
任風禾自然留意到了她的這個動作。
她知道她終會回去,可對方不知道,對任風禾來說,什麼和好、接觸誤會都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實現的事情。
任風禾抿嘴,不知道該不該将她的情況告訴對方。
“我,其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