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塵一直說到秦時初跟着邊防戰士去救簡秋,後面的事他就不知道了。隻知道簡秋和八個保镖都平安回來了,雖然都有不同程度的傷病,但都不緻命。隻有秦時初,被解救出來的時候,幾乎已經是個死人。
“秦總知道形勢兇險,他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去的。”季月塵回想起當初的情形,“他離開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電腦G盤有個加密文件,密碼你知道的,上面是我的遺囑,你看着辦。”
秦時初人在粟村,當然不可能中途抽個空,回羊城寫什麼遺囑。那份遺囑,肯定是一早就準備好的。
簡秋蓦然想起他曾經說過的話。
“我答應過你媽媽,要照顧你一輩子,從把你接到秦家的那一天起,我就打算跟你相依為命。我這輩子都不會結婚,你永遠是我唯一的家人。”
“秦氏将來當然是交給你。你放心,不是強迫你從商的意思,你大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會不斷培養心腹來打理集團,你隻需要坐享其成就行。”
也許,從她踏進秦家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寫好了遺囑。他活着一天,就會照顧、牽挂她一天;如果他先走了,他的一切都将留給她。甚至,他連以後的事都考慮到了,根本不需要她操心。
簡秋狠狠抹了抹眼角,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她必須振作。
“醫生怎麼說?”她問道。
季月塵斟酌了一下詞句:“不太樂觀。”
簡秋察言觀色,看得出他這話還是太樂觀了。
“我想去看看他。”她輕聲說。
“醫生說現在還不能探視。”
“我就在外面看看。”
季月塵看向她,後者眼裡滿是水霧,長長的睫毛上還沾着淚珠,剛經曆了一場大劫難,身形看着比過去更加瘦弱。面對這樣一個楚楚可憐的姑娘,誰能說得出拒絕的話?
他站起身:“我去跟醫生溝通一下。”
簡秋點點頭。
季月塵走後,她仰靠在椅背上,望着頭頂的天空。這裡的天可真藍啊,純澈明淨,一點污染都沒有。原本是讓人心曠神怡的景色,可她卻一點都輕松不起來。
她早就接受了自己會失去秦時初的現實,可她認為的“失去”是沒能得到他的愛情,隻能任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然後結婚生子,長相厮守,而絕不是現在這種物理意義上上的“失去”。
她從來沒想過,如果秦時初不在了,自己會怎樣。
秦時初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她才七歲,此時她已經二十二了,生命中超過三分之二的時間,都跟這個人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她可以放手,可以成全他跟别的女人,但無法接受他這麼年輕就要離開這個人世。
光是想一想,就已經生無可戀了。
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耳邊忽然響起一聲:“簡秋小姐——”
她轉頭一看,原來是季月塵回來了。
“醫生說可以隔着玻璃看一看秦總,我們現在過去嗎?”季月塵問。
簡秋深吸一口氣:“嗯。”
無菌的重症監護室裡,秦時初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周身插滿了各種管子。即使在昏迷中,他的眉頭也輕輕地皺着,可見一直在忍受着痛苦。
簡秋的眼淚差點又要掉下來,趕緊咬緊牙,微微仰頭,把淚意逼了回去。
雖然此時的秦時初對外界毫無反應,但她堅定地認為,他一定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她不能讓他“看到”自己流淚,那樣他也會跟着難過的。
季月塵在旁邊看着。他跟了秦時初這麼多年,對老闆的心思心知肚明,從前因為簡雯欣夫妻的死,老闆一直壓抑着自己感情,後來好不容易看到了曙光,可惜上天不肯成全這對有情人,非要他們遭受這樣的苦難。
老天可真操蛋!
簡秋扒着窗戶看了一會兒,醫生過來說時間到了,讓他們離開。她含着淚,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簡秋小姐,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季月塵勸道,“你自己都沒完全康複,又來回奔波,得顧着自己的身體啊,秦總還指望你呢。”
簡秋沒有失去理智,她知道此時最該做的是保重自己,于是點了點頭。
季月塵讓這邊分公司的司機過來,将她送到了一家酒店,自己則仍舊在醫院守着,以防備秦時初病情有變。想想也心酸,赫赫有名的秦氏集團總裁,生死未知地躺在重症監護室,身邊居然連個血親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