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源神色泛異,微歎一聲,啟唇道:“楚瀾雨,我這麼和你說……”
“?!”不會要給他發好人卡吧。
懷着忐忑等解源下一番話時,辦公室門倏忽間卻被人打開。
楚瀾雨也顧不得繼續查看自己勇敢後的結果,偏頭望去,看清來人後又沒好氣地:“小陳你閑不閑。如果覺得實在沒事幹的話就去把那酒吧周圍的監控都查完,再按照時間順序和受害者出現的順序排序好;要是感覺還不夠就把受害者的人際關系都排一遍。”
“還有——”楚瀾雨說了最重要的一點,“進來前要敲門!”
倒也不是怕小陳看到或者聽到什麼,真的。
門前的小陳左手拿着剛讨來的奶茶大禮包(其一),右手還拿着包樂事薯片,閑在得不得了:“楚副我是有事的,你先别急着罵我啊。”
“什麼事?”楚瀾雨問。
如果是無關輕重的小事,比如“林玉清整了自熱火鍋你吃不吃”“楊大隊買了燒烤分你一簽子”,楚瀾雨就立馬把小陳扔出市局。
誰知小陳還真有正事:“鄭副支叫你去審訊室呢。那時候我還在局裡應急食品箱那裡翻薯片,結果禁毒□□警員走過來就一拍我肩,那吓得我差點把奶茶潑他臉上……”
楚瀾雨懶得聽他絮叨,便也起身,刻意地沒去看解源。
其實這個局面,兩人相互回避一下倒是好的。給解源多一點時間組織語言,給楚瀾雨多一點時間做好心理準備。
經過小陳身側時,楚瀾雨還順帶從他手裡拿了片薯片出來。
小陳絲毫沒發現他偷拿了薯片,還在滔滔不絕講自己如何受驚吓:“……我前幾天剛看完《危笑》,真的,當時那個警員就挂着那種笑看我,差點沒吓死我……”
楚瀾雨“咔嚓”一聲将薯片腰斬,随口安慰道:“市局裡你講什麼外國鬼,還有這樣說禁毒支的人小心鄭副支砍死你。”
“那楚副你擋擋嘛。還有——”小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你剛才不是說我進來不敲門嗎?”
楚瀾雨抹了抹手:“沒說錯吧。”
“那當然沒說錯了楚副您說的話哪有錯……但是你看看,”小陳擡起兩隻手,“我兩隻手都拿着東西啊,總不能踢門吧,更不尊重人。”
“……”這點确實是楚瀾雨沒想到的。
小陳眨巴着大眼睛,像是在等他一個歉意的表态。
楚瀾雨迅速上下掃視小陳全身,目光最後停他手上的超大桶水果茶上,便心安理得地越過小陳,走出了辦公室。
小陳喊過句“楚副你怎麼不回答”後也不再糾結,大概是手上拎的水果茶起效了,複又奇道:“怎麼不叫解法醫啊?”
“解法醫?”楚瀾雨正在關門,畢竟解源不怎麼喜歡吵鬧,“他自個兒休息呢。”
想來就是叫了解源也是會婉拒的,那不純尴尬局嘛。
不料門還沒關緊,卻見解源隻手抵住門,眸子一如往常般沉靜:“審鄧遇強?我也去。”
解源是不會不明白他們現在的關系的,但現在還堅持要跟開,難不成是……
楚瀾雨感覺自己又可以頑強起來了。
不想解源語氣泛冷:“不相信你審人的能力。”
這話倒是有些牽強,畢竟就算楚瀾雨能力不過關,鄭副支和那位似乎還可以的李培钊都在呢。
但念及着自己在解源心中的形象,楚瀾雨還是選擇了閉嘴。
·
再度去往審訊室的路上,兩人之間罕見地默默無言。
解源本就是少話的性子,先前都是楚瀾雨起的話頭,不過現在,他還是怕自己突然說到什麼不大好的。
“楚瀾雨。”須臾間,解源開了口,語氣淡淡,“你拉我出審訊室前,不是說覺得李培钊奇怪麼?”
今天解源連續幾次主動搭話,楚瀾雨簡直謝天謝地:“嗯嗯嗯是啊,怎麼了?你先說?算了我先說吧。”
解源沒意見:“誰說都一樣。”
楚瀾雨便說了自己心中的疑意:“雖然李培钊說的很有道理,分析得也頭頭是道,但問題發現得也未免太快;而且徐省公安廳及昌榮市市局建設得都很好。近幾十年也沒什麼驚天大案需要别地的警力相助,但李培钊說他進行過幾次行動……”
解源颌首:“這是一大疑點,但也隻能說是李培钊為了讓我們盡快相信這個觀點,或者隻是嘴快了。不過我和你奇怪的點不一樣。”
“那你奇怪的是什麼?”
“他說話的語氣,和語速。”解源說,“基于你奇怪的點上,假設他沒去昌榮市行動過,那麼就是說對當地禁毒情況并不了解,但我聽他說着那一番話的流利程度,卻像是很熟悉般。”
楚瀾雨深沉道:“他難道是暗戀昌榮市市局禁毒支隊長?……不是不是,說個好話啊。畢竟關注一個與自己不相關的地方,往壞的方向想的話……嗯。”
“不,其實還有一個可能。”解源斜乜他。
楚瀾雨腦子一時短路:“什麼可能?”
解源笑了:“昌榮市,可能是他的家鄉。”
這姑且也能算個可能。
楚瀾雨先解源一步推開審訊室的門:“進去吧,看看老鄭和李培钊他們整得怎麼樣了。”
同樣的套路,楚瀾雨給解源拉開椅子掃清桌子,一如往常,似乎方才辦公室内自然而然的表白并未發生。
解源或許是這麼想的,但楚瀾雨絕對不能,隻是正事在前不好說話。
忙完這照例的後,楚瀾雨又環視了圈審訊室,沒見到李培钊的身影,便心知是去審鄧遇強了,又轉向裡屋玻璃前的鄭副支:“來,老鄭,耳麥分我個。那李主任審得怎麼樣?”
鄭副支難得地沒一副苦命臉,将耳麥盒子移到他面前:“挺好的。”
楚瀾雨邊戴耳麥邊問道:“怎麼個好法?說說?”
“那李處長審人确實很有方子,直切重點不容人反駁,一大通下去後鄧遇強也幾近沒話說。不過現在還在拉扯呢。”
楚瀾雨看了眼裡屋内的李培钊,鬼使神差般地蹦出一句:“既然他說真正的制毒地點不在昌榮市,那可能在哪?”
鄭副支也沒在意:“他說大概率會在秀錦市。”
秀錦市,非屬徐省,處于中緬交界處,山林地區較多,确實符合對制毒地點的刻闆印象。
楚瀾雨點點頭,複又回望向解源,正巧對着後者一雙眸子。
他忽然想到一句很俗的話: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句話,在解源身上似乎也有體現。
解源雖是少有鮮活情緒的人,眼底卻能映出碎光,一瞬的劃動,便如微風掠過倒月夜譚,世所罕見,誤遺于人間。
“怎麼了?”解源開口。
楚瀾雨回神:“沒什麼啊。你要不要坐來?”
解源應了聲,徑直走來,順帶接過楚瀾雨遞來的另一對耳麥。
裡室中李培钊剛剛說完一篇主題為“你為什麼要說謊真正的地區明明在秀錦市”的兩千字小作文,一直被動聽小作文的鄧遇強頃刻間擡頭,像是打量了李培钊許久,旋即打斷了新一輪小作文。
“哎同志,你是警察同志吧,不是他們抓來扮警察的同行……呸,毒販吧。”
李培钊臉上一絲多餘的情緒都沒有:“我如果是毒販現在都已經在刑場了。”
“非也非也。”鄧遇強還逞起了文化,“我看你很眼熟,長得像一個很有名的毒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