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回事啊?”他聲音低到隻有二人能夠聽清,“怎麼剛見面就把人家姑娘家惹哭?”
祁明朗也不欲等陸鴻晏回答,轉頭笑呵呵地沖沈令儀問好:“沈二小姐好久不見,是否還記得我啊?”
“自然未曾忘記世子。”沈令儀客氣地回答道。
她認得祁明朗,永甯侯府世子,陸鴻晏的伴讀。
他們為數不多的交集,便是慕容氏有意将沈韻婷聯姻拉攏永甯侯府時,邀請祁明朗的宴席上。
說曹操曹操到,祁明朗剛湊過來片刻,遠處就穿來追逐的腳步聲,沈韻婷喘息聲逐漸清晰。
“世子哥哥留步,我話都還沒說完呢。”
沈韻婷氣喘籲籲地跑着,精心梳理過的發髻顯得有些松散淩亂:“我并非不懂事的人,世子哥哥的意思我都明白。”
“你還有什麼要緊事嗎?”
祁明朗擺出一副生人勿進的冷色,暗中扯了扯陸鴻晏的袖子,又向沈令儀投去求助的目光。
陸鴻晏不為所動,重新把玩起背後的箭隻。
沈令儀眼觀鼻鼻觀心,不置一詞。
“我想說的就是要緊事,隻是世子哥哥不給我機會講清楚呀!”
沈韻婷終于能夠停下步伐喘口氣,對着沈令儀簡單點點頭算作招呼。
她歇了會腳倏然靈光乍現,立即轉頭直視祁明朗:“侯夫人曾說過要好好照顧我,我隻求世子哥哥能耐心地聽我講完。”
祁明朗想到母親的叮囑,不得不硬着頭皮接話:“要不沈三小姐随我去亭中喝杯茶歇息一下?”
沈韻婷笑得眼睛亮亮的,态度乍然調轉。
“那不然呢?還要在這裡繼續站着麼?你想要我雙腿累到殘廢嗎?”
陸鴻晏玩箭的手立時停住,銳利的眸光直落在沈韻婷身上,冰冷淩厲得似乎能化作利刃将其刺傷。
“算是我廢話,沈三小姐先消消氣。”
祁明朗怔愣片刻,面色尴尬又窘迫,不敢轉頭去看沈令儀的神情。
他上前一步虛推着沈韻婷,大步流星地離開壓抑的氣氛:“正好侯府新到一批茶葉,十分清熱潤喉,還請沈三小姐賞臉品鑒一二。”
“清熱潤喉的茶葉怎麼能算好茶葉呢?永甯侯府難道不曾泡過真正品質絕佳的茶葉嗎?”
沈韻婷面露疑惑,繼續窮追不舍地發出驚世駭俗的反問:“世子哥哥怎會連這個都不知曉?難不成茶藝的功課從未學習過?”
“那沈三小姐不若是冷泡茶,由西域外商研制引進,近來可謂是風靡京都供不應求。”
“世子哥哥怎麼想的啊?寒冬臘月裡誰想喝冷茶啊?”
“......”
兩道聲音逐漸遠離消失,沈令儀捂着嘴唇佯裝悲戚,實則已經笑得肩膀微微發抖。
沈韻婷想法如何她并不知曉,隻是這态度猝不及防的轉彎,驕橫無理的反問看得沈令儀目瞪口呆。
陸鴻晏誤以為她再度被言語所傷,隻好生疏地開口安慰:“你三妹妹她或許有口無心......”
“三妹妹個性灑脫,并無什麼惡意。”沈令儀善解人意地表示無礙,“多謝殿下寬慰,臣女早已習慣。”
“性子太軟,是好事也是壞事。”
陸鴻晏别有深意地說道,随即便轉移了話題:“新年将至,按照慣例我會随皇兄們一同前往寶光寺,上香祈福求得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沈二小姐,你可願與我同往?”
寶光寺在京城遠郊,距離青院倒是不遠。
這可謂是......天賜良機。
沈令儀驚喜地綻開笑顔,忙不疊地點頭答應,再故作顧慮猶豫之色:“臣女當然願意,隻是臣女腿腳不便,怕會......”
“不必憂慮過多。”陸鴻晏上前一步将二人距離拉近,寬厚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有禦筆金書的賜婚聖旨在,無人敢說你的閑話。”
他的手掌停滞在沈令儀肩頭:“你我二人不必如此生分,我此後可否......喚你一聲令儀?”
沈令儀嬌嬌怯怯地點點頭。
她心中亦是千回百轉,寶光寺的祈福為何陸鴻晏忽然想到帶她一起?難不成是......青院的消息已經洩露?
“令儀切莫胡思亂想。”
陸鴻晏好似洞察她心中所想,手掌的溫度從肩頭傳遞到沈令儀的心髒,刺-激得她心跳如鼓。
“将來此類場合還有很多,你不妨提前适應一二。”
他嗓音溫和清潤,說出的話卻不容拒絕:“宸王妃的位置注定是給你,有些事就算不願意,也要試着習慣。”
沈令儀垂下頭默許。
她心頭對青院的擔憂并未消減,反而潛滋暗長堅定了祈福時趁機回去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