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你們幾個怎麼跑出來的!”碳酸鈣人到中年發福了,跟個胖柱子的似的往外面一站。
除了站他旁邊的江逾白,對面4個人都穿着校服,微低着頭,不少遊客往那一瞥都偷笑,活把畫展當移動的政務處了。
主任今天跟着校長一起參觀畫展,并且代表江逾白的校方做一些發言。
坐在隔壁的一中南校主任突然大吃一驚,說:“石主任啊,你們學校這是下血本了呀。”
“啊,是啊。”石主任還以為他誇江逾白呢,高高興興地炫耀,“主要還是這學生努力,有天賦嘛,就讓我操心的是他那頭發……”
“事是這麼個事,但你們學校放假慶祝怎麼不吱聲呢?”
南校主任往後一指,幾個名晃晃的“鹿城一中”鼓掌鼓得震天響。
石主任回頭一看就是兩眼一黑。
“明天就放國慶假了,你們今天還要逃課出來玩一上午,怎麼回事!來,你們派個人來說說。”石主任本來看到沈聽落氣不打一處來,待看清其他幾個面孔後,氣又慢慢沉下去。
“來,你們說。”
幾人齊齊看向他的方位,他眉毛微豎,雙手虛虛一插:“怎麼了,不敢說還是什麼?”
“唉,那個,石老師,他們看我呢。”崎自适時出聲。
“……”
“這我其實是昨天才被通知拿了第二名,畫室老師瞞着我的——我是怕沒人去看我那畫,你說要是别人的畫面前都圍得水洩不通,隻有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守着自己的畫,到時候多尴尬啊,所以求着他們來看了。
這我也不知道還搞了個第二,勉勉強強給一中争了點光嘛,您說是不是?”
他反複提到“第二名”,饒是主任壓也不住臉色,強壓住笑。
“歸根到底,不管怎麼說,你們啊,這個呢,逃課是極其不好的!尤其是一個程池、一個林……林那個,林燼是吧,你們重點班的進度本來就快,這缺了一上午的課,就算你們學習能力強也得花出多餘的時間去補,你們就是不多想想事!”
幾人都跟着點頭,一副受教、很乖的樣子。
石主任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又挑了點小毛病:“還有程池,你這個哈,多交朋友也是好事,但還是要有定力,切忌浮躁嘞,你腦瓜子聰明.人也穩重,高考說遠也不遠了,還要再接再勵,穩住心态,我們都很看重你。”
他說得語重心長,程池聽過不少這樣的話,理解他們的用意,點頭說“好”。
由于後續工作還沒做完,碳酸鈣隻跟個平常長輩一樣每人給他們肩膀“啪啪”拍了一巴掌,叮囑了七零八碎安全事項就匆匆趕回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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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鹿城這樣的地方,前幾天的秋分就像一
道泾渭分明的屏障,前一天還要開個23℃的空調,第二天就氣溫驟降逼得人穿上外套了。
到了夜間,氣溫變得更低,涼風卷席,但幾乎
沒有落葉供它飛舞——
鹿城的秋天是看不見的。
不過走上二十分鐘,程池身上已沒有了涼意,和沈聽落告别之後,她終于不再急匆匆繞漱睡覺。
回完程野告知她明天下午休假的微信,又點進那個直在冒小紅點的群,看陸知心和江逾白在因為群名的事情而吵架。
她随意回了幾句,又退出去,重新調回了六點十分的鬧鐘。
淩晨五點,程池還是不可避免地睜開了眼,聽窗外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在迷迷朦朦中她又重新睡去。
再醒來,天已經亮透了。
巷口轉角的石榴樹葉落了大半,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光滑青石闆還殘留些水漬。
沈聽落坐在他的車上,背臂倚着紅磚牆……睡覺?
他以前也老是困意連連,但還沒有真睡着過。
前面一直吹在他臉上的涼風被擋去了以後,他才悠悠轉醒。
發梢上一滴水珠砸落在程池的手上,涼得她抖了一下。
“你早上洗了頭嗎?沈聽落。”
沈聽落剛醒,下意識就說:“沒啊,應該是雨吧……”
程池一愣,問:“什麼時候下的雨?”
“誰知道,剛出門還沒下呢——”話音戛然而止。
他雙眸一擡,變清醒了,瞳孔裡清晰地倒映面前女生的影像。
他隻穿一件薄薄的黑色連帽衛衣,程池挨得近了還能聞到他身上那股甘橘熏衣草味——
一件長袖把他的鋒利都掩蓋下去,半濕的
劉海下透出惺忪的雙眼,散發出很柔和的氣息。
程池看着他,覺得溫順又乖巧。
車把上挂着一排搖搖欲墜的晶瑩水滴,程池探向沈聽落的左手,隔着衣袖直直握住他的手腕。
他一驚,想動卻無路可退。
“程池?”
“冷不冷?”她話音很輕,幾乎隻是那麼幾個瞬間便收回手,緩緩摩挲手指,上自殘留的是剛剛摸到的溫意。
“啊?”
“怎麼還要五點多就在這等我,沈聽落。”她嗓音很淡又一直很輕,像是在聚攏一個易碎的夢。
沈聽落聞言,微偏開頭,垂眸,耳尖先紅了大半,磨磨蹭蹭低聲嘟囔:“怕你騙我……”
“什麼?”程池感到不可思議。
“明明就是的。”沈聽落聽見她這樣驚訝的語氣,好像從來沒做過這些事情一樣。
他無端有些不滿因而生出一點底氣,開始控訴∶“你總是偷偷走掉,連說也不說一聲,雖然你昨天是答應我了,可我怎麼知道你不是敷衍我使用的緩兵之計啊,你表現得那麼詫異,好像一點也不知情一樣,又不是我的錯——”
你總是很笨,程池在心裡講,說得這樣振振
有詞,也不講“下次就不等你”這樣的話。
她這幅緘默的樣子搞得沈聽落又心虛了開始懊悔,害怕她就真就如自己所說的那樣以後都不等他了。
“其實也沒關系,我隻是随——”
“我一直說到做到的,沈聽落。”程池拿起并沒有濕掉的書包,把自己穿着的校服外套脫下來,遞給他,“下次不要再淋雨了,後不會偷偷走掉——你擦一下頭發。”
也不知道信沒信,沈聽落甩幹手上的水,接了外套,沒往頭上套,而是雙手一抖,敞開,重新一把把她圍住,跟擁抱似的讓她聞到一點陽光的氣息。
“我頭發短,濕一點沒關系——你感冒了就麻煩了。”
程池突然就發現沈聽落很高了,他投下的
陰影帶着外套一塊兒把她罩住了,那種感覺像
小學的程池被十六七歲的程野罩住是一樣的。
介于青澀與成熟、單薄與厚重之間。
當意,如果166cm的淨身高并不算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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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次一樣,程野還是來接的程池,不過沈聽落提前收到了程池的通知,還是面對面的。
可能何老師真的失戀了想折磨一下物竟班的選手,所以在放學之後留了他們一個小時到綜合樓考試。
好幾個男生用望眼欲穿的眼神看着他,他也不為所動,兀自發着試卷,結束後又在一片哀嚎聲中收齊。
沈聽落和程池一起出了校門,意外看見程野的機車旁邊還站着陸知心,她笑得溫柔恬靜,姿态放松,看樣子攀談已經有一會兒了。
但在兩人走近前,她接了個電話,和程野打
了個招呼就先走了。
沈聽落見狀追上去蹭車了,順道和程野道了聲好。
“你身邊這些小朋友還挺有趣兒。”程野把頭盔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