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他們怎麼了?”
江洛橋用腳踢了兩下,見那劉家父子沒動靜,便蹲下探了探鼻息。
尤七把麻袋扒開,笑道:“二娘子放心,隻是打暈了。”
聞言,江洛橋上半身往後退半步之距,瞪着大眼睛望向他,“尤七,你好身手!”
此贊賞之言倒讓尤七惶恐了,果不其然身旁人幽幽地盯着他,簡直欲哭無淚啊,今晚不會是要領鞭受罰吧?
此刻他靈機一動,迅速閃到裴恪身後,摸摸頭笑了。
“都是郎君教得好!”
畫風一轉,到裴恪這兒便有些許尴尬了,他壓下心中的澀意,看向她有些發幹的胭唇又别開了眼。
“你不是想看嗎?看吧。”
可江洛橋沉下臉,轉身背對着他,說道:“你把他們送回去吧。”
他五指捏緊輪椅扶手:“這是為何?”
“我無需你幫忙。”
她的聲音很清、很淡,甚至帶着些許柔意,可裴恪聽在耳中,隻覺萬箭穿心般痛徹心扉。
可他最後還是放下面子求問:“為何沈延幫得我幫不得?”
輕緩的絲竹之聲入耳,有撫平心緒之功效,可江洛橋卻覺得心生躁意,想大喊想掀桌,可歸于當下,望着面前郎君眼中的祈求,面色終究是平靜的。
她說:“我不想欠你的。”
裴恪有那麼一刻幾乎要難以呼吸,笛聲絲絲此刻如同街市吵鬧,他倒甯願她打他罵他,而不是如眼下這般劃清界限,恨不得離他遠遠的,恨不得從未相識。
可他咬牙,偏不讓她如願。昨夜他親手将那道傷疤毀去,往後這道疤,便是由他自個兒留下的,與旁人無關,故而他是鐵了心正視這份情意了。
于是他便找了旁的說法,倔強得很。
“我沒讓你欠我,是我自己想幫。”
江洛橋皺起彎眉:“那也不成。”
不過,裴恪并不理會她的不滿,反而朝尤七點了點頭,尤七會意,掀開那父子二人的衣袖。
“二娘子,并無傷疤。”
“既看過了,那我便告辭了。”
江洛橋想怨他無賴,可又想起如今二人處境,又不願多說,隻好暗暗瞪他一眼,拂袖而去。
尤七卻先她一步到門口,房門一關便背過身去,縮着身子捂住了耳朵。
“這是作何?”
江洛橋止步,目光從尤七轉到裴恪身上,見他慢慢靠近,沙啞的聲音作祈求:“我三次利用與你,是我的錯,可否再給我一次機會?”
随後,他直了身子,脖子拉得長長的,承諾道:“往後絕不相負。”
可遲來的歉意終歸打了削價,江洛橋經此種種實在疲累,況且從前她是見裴恪被欺起了恻隐之心,可如今看來,他藏着的手段多着呢,本無需她多管閑事。
“不必了,我從前那樣對你,你恨我是應當的,我送你藥膏也并非要你感恩戴德,就當我是為自己贖罪吧,往後我們不要來往了。”
她欲走,裴恪卻拉住衣袖,面色沉着:“我若不應呢?”
二人一上一下相望對峙,這下江洛橋終于怒了,手起掌落便甩了他一個大耳刮子。
“裴郎君還要綁下我不成?”
說完,她拿起茶盞盡數向尤七砸去,趁其躲閃之際出了門。
尤七愣愣地看了看她的背影,見自家郎君目光無落處,眼神迷離不知在想些什麼,此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了想隻好去買些藥膏回來。
此時江洛橋卻背靠在轉角處,自廊間小窗望去無垠碧穹,捏了捏手指狠下心離去。
可随後幾日,江洛橋均愁眉緊鎖憂心不止,她這頭與裴恪決裂本就夠糟心了,祖父那頭又斷了消息,隻得在安國公府無所事事。
不過,午膳後小憩醒來,沈賀逍就帶來了好消息,說是在京外的石盤鎮發現了那賣《張壽經》的小販。
二人即刻啟程前往石盤鎮,卻未見小販蹤迹,問了一圈才知那人四處為家,是個好賭好色的,方才賺了一把如今已不是何處潇灑去了,尋了整個石盤鎮的青樓窯子都無果,隻好喪氣又往京中趕。
陰雲蔽日,林風漸起,傳來沙沙葉聲,沈賀逍掀起車簾,眼睛探了一圈,才轉回頭看江洛橋。
“今日之事我很抱歉,是我讓你落了空。”
江洛橋搖頭:“不怪你,你願幫我,已是感激不盡。”
眼下她仍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近日總心慌慌的,似是被一股力量牽着走,卻又處處是阻力,總覺着要有大事發生。
“此路山匪衆多,都是些亡命徒,若是真殺了過來,你便跟在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