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逢……”
裴恪輕聲念着這二字,終于想起這是何人。
傳聞前朝聖手韓溯有使女子容顔永駐之術,其弟子江逢得真傳,後來江逢歸隐江湖,便再無人提起此事,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江洛橋一路追查至此,探得江逢失蹤與賢妃皇後均有幹系,也許這有違天命之術便是緣由。
難怪……難怪她迫切地想要将權力攥在手中。
“尤七。”半晌後,裴恪喊了一聲。
尤七應聲,察覺他今夜甚是奇怪,往常去見了盧二娘子回來都獨自暗笑,今日卻沉臉不快。
更何況得知其真實身份,合該高興才是,倒是淡定得吓人,想來是二人鬧了别扭。
裴恪撣去衣上的霜花,淡漠的眼神落在面前二人身上,問道:“若你有一機會得以攀附權貴,你當如何?”
一句話把尤七吓個半死,豈敢有二心,當即便單膝下跪表忠心。
“郎君明察,尤七絕無半分異心!”
“罷了……”裴恪不耐,擺擺手讓他下去,“真是魔怔了,我問你做什麼。”
尤七拉着尤九退了下去,心還涼着一半,還未踏出院子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九,你去打探一番,瞧瞧這二人究竟發生了何事。”
“這時候知道我重要了?”
尤九瞥他一眼,小跳出去走在他前頭,回頭抛了一記媚眼:“我現在叫碧榆。”
尤七仰天露出眼白,轉瞬便沖了過去鎖住她喉,二人打鬧離去。
夜幕之下萬籁俱寂,裴恪閉眼,耳根子終于清淨了些。他手中捏着空茶杯,随着打更聲響起甩向牆頭,摔了個稀巴爛。
“江、洛橋……”
他嘴裡默念着她的名字,眼裡綻放出詭異的光芒。她想要攀附權貴,那權貴隻能是他,其他人……休想!
這一夜,他與江洛橋,無一人安睡。
初五那日,常煙雨請了江洛橋前去做客。
出門時下了蒙蒙細雨,因而晚到了些,桌上已擺滿了佳肴。
“盧二娘子來了!快進來坐!”
常于信眼尖,一下子便接過青榕手裡的傘,迎了江洛橋進門。
“雨天路滑,故而馬車走得慢,來晚了,我以茶代酒賠罪。”
江洛橋也是爽快,端起茶杯便一飲而盡,末了将茶杯倒轉,未落一滴水。
“二娘子能來已是我等榮幸,豈有讓您賠罪之理?”
常于信樂呵呵的,招呼着江洛橋坐下,三人其樂融融,較安國公府家宴要輕松快活許多。
飯飽後,常煙雨命人送些糕點來,卻是左右等不來那偷懶的小二,正欲去催,便見一膳夫端了梅花酥上前來。
糕點酥香,泛着梅花幽香,江洛橋笑盈盈,偏見了那膳夫面色驟變,當即便低了頭。
可那膳夫腳步頓停,端詳了好幾眼,仍是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沅溪?”
江洛橋不應,他卻未放棄,放下酥點又湊近喊了一聲:“沅溪,當真是你!”
不錯,江洛橋一眼便認出來了,這便是祖父曾為她許下的親家,高父高術波。
高術波與祖父關系不錯,兩家離得也近,相互照拂着過日子,一來二去便為獨子女定下了這門親事。
雖說高家搬離洛州許久,高術波卻似乎并未忘卻此番姻緣,一見江洛橋便提起自家兒子:“泓年他……”
不待他說完,江洛橋便擡頭打斷了:“你可是認錯人了?”
他一愣,分明是從前容顔,眼前此人眼中卻無純善,倒是處處現着精明,因而江洛橋一發問,他也不敢笃定了。
“這可是安國公家的嫡女,你可仔細些,不可冒犯了!”常于信先将高術波拉開,隻怕沖撞了江洛橋。
“是……”高術波縮回了手,又悄悄看了一眼,才唯唯諾諾答道,“是認錯人了。”
隻怕再逗留露了餡,江洛橋隻好找了個由頭離開。她心亂如麻,走得又急,一不慎便撞上了迎面走來的郎君。
那郎君帶進滿身的濕氣,江洛橋低着頭,見他鞋面已濕了大半,踏進來帶了一列的水印。
她下意識緻歉,卻被那郎君伸手拉住,二人由此對視上,熟悉的黑灰色淺眸将江洛橋拉入往日的回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