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隽珩還沒從剛才的羞怯中緩過來,聽到問話,有些躊躇,不知道應不應該實話實話?
眼前的危機越來越嚴重,大師姐問他,肯定是需要他幫忙,要是這個時候他因為怕自己再鬧了笑話就閉口不談,耽誤了正事,那不比自己丢人更嚴重?
樊喃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就猜到,這孩子心裡想的是什麼。
罷了,自家的孩子,何況今年才十三四歲,正是人生觀、價值觀形成的重要階段。
就由她這“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宗門大師姐兼修職業老媽子來開導他吧。
“你不是都要立下天道誓言,拿命賭你千年内必飛升嗎?”樊喃語調揶揄,“難不成,剛得了劍譜,别說練劍,翻書都沒翻開嗎?”
“我當然練了!”在樊喃不相信的目光中,燕隽珩一股腦把話全說出來了,“我不僅練劍了,我還學會了如何将自身靈力融入劍中,再通過劍把靈氣外放!”
很好,目的達成了。
在兩人看不見的地方,樊喃眼中閃過一抹盡在掌握的精光。
大廈将傾,遠處,黑色液體不再向外噴湧,樹根泡在黑色汁液中,粘液下幾乎快要停止蠕動的根系重新發力,比最開始的顫抖還要劇烈。
地面本就四分五裂成地面碎片了,在大樹重新顫抖後,碎成一片片小陸地的地面繼續開裂,大有朝着剛才那隻泯滅于風中的樹幹結局而去的架勢。
這一片天空依舊完全沒了光亮,唯一還在發光的是樊喃給兩個少年畫的保護圈。
地上的圓圈散發金光,自下而上照在三人的臉上。
“你是雷靈根,一會兒隻需要配合我,将靈力引入劍身,劈向那棵樹。”
樊喃從儲物戒裡取出另一把劍,和燕隽珩昨晚練劍的看上去是同一把。
燕隽珩穩穩接過劍鞘,拔劍,同樣右手握着劍柄,站在樊喃旁稍微靠後的位置。
少年神情莊肅,全神貫注,等待樊喃的指令。
樊喃一躍至空中,劍尖朝上,浮在她面前。
遮天蔽日的枝條齊刷刷奔着樊喃面門而去,無數枝條抽動,裹挾着陰冷的狂風。
樊喃面無表情盯着前方的樹身,雙手飛快結印,水青色的衣袍在風中翻動,發絲順着風起的方向飛舞。
枝條隻差寸厘,隔空撞在了無形的法盤上,瞬間反彈,抽在了樹身上。
樹枝接連被彈飛,樹幹被抽得一顫一顫的,整棵樹的身形搖搖欲墜,藏在地底還未抽動的根系,經過樊喃陣法的反彈,反而助長了巨樹連根拔起。
巨樹根部的巨大“腫瘤”四通八達連接着無數條根,這些根此刻變成了巨樹的腿,扒着深坑的邊緣,黑色的粘液順着樹根縫隙盡數流下。
沒了粘液妨礙行動,巨樹根部的“觸須”,一點點挪動巨樹,扒着坑的邊緣出來。
巨樹的氣勢暴漲,黑紅色的枝條再次向樊喃襲來。
樊喃沒給巨樹條揮動樹枝攻擊的機會,身前結成的陣法從一個小法盤瞬間變大數十倍,緩慢向前推送。
樹枝抽在法盤上,如觸無形之屏,法盤之外,再不能進分毫。
被反彈的枝條亂舞,抽了秘境屏障多下,震得天地都在顫動,似乎下一秒,巨樹就要鑿破屏障逃出。
樊喃深深吸了一口氣,右手握上劍柄,靈力湧動,自丹田瘋狂傾湧而出,沿着經脈流淌到手心,繼而由劍柄為承載,灌進劍中。
淡青色的靈力從劍身迸發,劍鋒穿透眼前逸散在空中的黑霧,插進法盤正中。
法盤被劍氣激發,濃郁的青色靈氣化為實質。
繁瑣複雜的印記轉動,金光乍現,印記每轉動一周,法陣聚集的殺氣與金光便更濃烈。
法陣挨上巨樹的瞬間,巨樹被壓制得一動不動,徒留樹身在恐懼地輕微顫抖。
樊喃擡起眼,喝道,“燕隽珩,劍氣揮向法盤!”
聽見這一聲,燕隽珩擡眼鎖定法盤,目光堅定,靈氣凝結于劍鋒,一劍劃向半空中巨大的法盤。
少年意氣風發,衣衫褴褛也遮不住外表下的潇灑風姿。
即使不知盡力之後是否度過危機,也不知拼盡全力的一擊是否奏效。盡管眼前的巨樹下,他渺小如蜉蝣,卻依舊願意爆發自己的全部劍氣,顯襯出少年人的無畏。
銀紫色的雷電隐藏在淩冽劍氣中,劍氣揮在法盤上。
頃刻間,藍色的水刃蘊含着雷電,自天空劈向巨樹。
樊喃掌控的方向剛剛好,劍氣正好從正中間把樹一分為二。
這顆還未來得及逃出去作祟的槐樹,在身體被劈成兩半的瞬間發出凄厲的叫喊聲,如泣如訴,直達神識深處。
刺得樊喃耳膜生疼。
這一劍,蘊含了水、雷兩種靈力,水有極佳的導電性,樹的導電性僅次于水。
燕隽珩的雷電藏在樊喃聲勢浩大的水流中,通過水接觸樹,電流淌過每一寸樹皮,直接把樹電焦了。
“我現在這麼厲害嗎?”燕隽珩看呆了,還保持揮劍的姿勢。
樊喃從空中飛下來,看着少年目瞪口呆的模樣,無情揭穿,“你在做什麼美夢?這是因為我的修為高。”
“啊?啊,我還以為我天賦異禀呢。”燕隽珩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樊喃扶着燕隽珩的肩膀,借力将身體大半的重量壓在少年身上,“别妄自菲薄啊,你本來就天賦異禀,不然你以為你靠什麼,成為掌門唯一的親傳弟子?”
樊喃現在的狀态不太好,今日份維持心髒活力的藥還沒吃。
剛才爆發靈力對尋常人不過耗費些力氣,對樊喃确是極大的損耗,因為她的心髒提供不了瞬間爆發靈力的收縮舒張。
現下疼的厲害。
樊喃還得耗費僅有的力氣呼吸,忍受血液經過心髒後大打折扣的流速,勉強維持着身體運轉。
樊喃指揮着容梓潼把樹裝進儲物袋,順手又裝了顆活樹。
一死一活,一顆異變程度輕,一顆異變嚴重些,完美的對照組。
她深吸一口氣,按着燕隽珩肩膀想直起身。
借力一按……身體紋絲未動,還靠在瘦弱的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