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外車馬聲混亂,李公公帶人馬趕到,笑得做作,假意稱贊了一番後草草收了屍。
邱茗眼睑烏青,渾身難受,根本不想和人說話,被夏衍架着胳膊抗了回去。
毒殺取命,真是惡毒的手法,可是為什麼?
邱茗咬緊牙關,難道暗處那些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了?
算準了周成餘貪生怕死會以此要挾保命,所以才趕在事情敗露前滅口?
不,不對。
若真有人知道他的身份,為何不啟奏陛下治他的罪,反而不停地在暗地裡使絆子?
答案隻有一個。
那些人趕了連皇帝知道都會震怒的勾當,為了不敗露不能輕易牽扯出江州舊事。
可是,那些人是誰?
他不知道。
回住處的時候,茶壺呲呲響着氣泡,他蜷在椅子上,仍沒想出端倪。
周成餘說過,上面有人護着他,可朝中文武百官近百人,根本無從查起。
“還在想呢?外面寒氣重,先把這姜茶喝了,喝完再想。”
夏衍的聲音打斷了思路,他剛回神,一杯姜茶遞在面前,冒着熱氣,腥辣味刺激着疲憊的神經。
“調查十年前的舊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咱們有時間可以慢慢查,你若身子抗不下去,怎麼撐到為你爹昭雪的那一日。”
邱茗抱着胳膊,盯着茶杯足足半分鐘,剛擡起胳膊,腕處衣袖滑落,那隻蝴蝶猝不及防飛了出來,立即跟被燙了似的縮回手,也不看人。
“不燙,常安那小子說你喜歡喝溫的,我兌了涼水。”夏衍勸了句。
對方沒反應。
“我沒生氣。”
還是沒反應。
“想讓我喂啊?行,小爺今晚得空,有的是時間。”說着把碗往嘴邊送。
這句話效果拔群,邱茗耳根一熱,搶在那人下嘴前搶過茶杯,埋頭喝了起來,藥汁苦得要命。
見人動作跟受了驚的貓似的,夏衍輕輕歎了口氣,替貓順了順披在後背的長發,笑了聲。
“你什麼樣子我沒見過?炸毛的樣子又不是第一回見,沒必要亮爪子給我看。”
“我沒有……”邱茗抱着碗像個犯錯的小孩。
“還沒有?李公公的話聽一半信一半得了,”夏衍環在人身後,貼上鬓角的碎發,“陛下隻是不希望咱兩走太近,行書院獨立于六部,不涉黨政更不涉兵權,她随嘴提了句,你還當真了?”
邱茗悶悶嗯了一聲。
其實回想起來,李公公到訪的突然,但也不無預兆,恐怕這次來淮州是皇帝精心設計好的,新刺史不日便可到任,看來在他們來淮州前,周成餘的位置注定坐不熱了。
脖頸處被蹭得發癢,邱茗扶了人的臉,頓了頓,“我……”
嘭嘭嘭有人敲門,他一緊張,手下一用力,就聽見身後人哎喲一聲。
夏衍臉上多了幾道抓痕,十分有一百分的委屈。
“你真撓啊?”
随後捂着臉去開門。
寒風湧入室内,乘着夜裡的微涼,來者青竹長衫飄動,緩緩步入室中。
邱茗沒想到這個時辰書錦懷會來拜訪,拉了外衫去迎接。
“先生,這麼晚來,有事嗎?”
“聽聞副史大人明日返程回京,來不及相送,遂深夜造反,真是打擾了。”
“哪裡的話,這次能擒獲真兇,多虧先生的幫忙。”邱茗伸出手想請人入席。
誰料,書錦懷看見他纏繃帶的手,焦急地一把握住,滿眼心疼。
“二小姐,您沒事吧……”
聲音很小,小到站在旁側的夏衍根本沒聽見,以為書錦懷要幹什麼想出手阻止。
可瞬間,邱茗耳邊嗡得一聲,一語再平常不過的稱呼卻在沉寂的潭水中激起千層浪,前塵翻湧的情緒不可抑制地迸發,顫着聲問。
“你,叫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