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憐二大怒,豔麗的眼位抽動,活像濃墨渲染的畫卷揉成了團,猝然唇邊閃過冷笑,“侯爺有令,要把你活着帶回去,但沒說幾成活法,是留口氣,還是廢了手腳,副史大人,目下,我說的才算。”
還真是,癡人說夢話。
狂風掃過,邱茗甩開帷帽,白沙舞動,如仙鶴卷沙塵高飛,遇邪拂過指尖,閃爍的冷光倒映精緻的面容,碎發浮動,持劍人從容莞爾。
“你試試啊?”
“不識好歹……”憐二花一樣的臉猙獰起來份外妖異,“拿下,打殘算我的。”
得令的守衛一擁而上,不想沒沖幾步,突聞一聲悶響。
衆人回首,隻見憐二手捂胸口跪倒在地,嘴唇發紫,說不出得難看。
“憐爺,您不要緊吧!”
“你……算計我……”四肢無力的人被攙扶起身,惡狠狠的雙眼布滿血絲。
“這種程度的伎倆就想框我,你們太天真了,”邱茗兩刀下去斷了人的喉嚨,衣擺粘了血漬,舉劍回敬,“重傷的人怎麼會用麝香活血,故意把身上開那麼多口子,是為了分散宋子期的注意力吧。”
“究竟是大人心思缜密,還是早忘了人世情感,對生命垂危的人,你怎就不能和那傻大夫一樣,信我一下?”
“我從不信何人。”
世間冷暖,方得自知。
邱茗眉眼幽深,他不需要,也沒必要可憐任何伺機接近自己的人。從小倌進門他便察覺不對勁,明明傷口不深,出血量卻格外大,于是他懷疑這人是故意進來的,宋子期救人心切,他可沒那麼菩薩心腸。
“你給的藥,我一分未動,怎麼有機會給我下毒……”說着,憐二恍然醒悟。
房間中,邱茗一直在熏香,與尋常香不同,那種淡雅、悠長的暗香,像梅花的味道。
守衛撲來,他側身躲避,同時長劍抽出,斜腕瞬間鮮血噴湧,濺到面龐,那人停在原地,頸部割斷,又一人刺向腹部,他迅速撤步,反手将其捅穿。
碩大的血珠綻開,像極了落在雪中的紅梅,春日将過,料峭中生出涼意。
似梅又不是梅,這種香便是返魂梅,廢不了人也能去半條命。
“抱歉,想死在哪,由不得你。”邱茗喘着氣,笑得讓人膽寒,
灰牆下,烏黑中,雪亮的一抹白,帶着殷紅,守衛面面相觑,長矛圍成圈,不敢靠近一步,邱茗感覺有些脫力,視線開始模糊,他站在屍堆中,微搖晃着,劍插入屍體勉強支撐。
咆哮劈開天際,一聲令下。
“殺了他!”
餘下的士兵再次湧上,他持起劍準備進攻,忽然黑色羽毛撲面而來,利爪挖出眼球,尖喙刺破頭皮,霎時間血流滿面,痛得人大叫。
你來了……
邱茗閉上眼,稍向後倒,不出意外靠入溫暖的懷抱。
“别亂來。”夏衍風一般疾馳而下,扶住他搖晃的身體。
“沒事,幾個喽啰不能把我怎樣……”可能是自己渾身血太吓人,邱茗疲憊中透着無奈,“韶華殿下沒事吧?”
“羽林軍已經看住了,隻是,”夏衍攥緊拳頭,“讓俊陽侯跑了。”
“不急,他大軍尚在城中,走不遠……”
話未說完,邱茗沒忍住咳嗽起來。
果然,盡管服了解藥,但返魂梅吸入太多,對他的機體也有損,為了不讓憐二起疑心,隻能如此。
誰知,這一咳把夏衍的心咳到了嗓子眼,忙抓住手腕探脈搏,力度能掐出印子。
“我沒那麼容易死。”
“住口!”
此刻,邱茗是真站不穩了,一見到夏衍就渾身難受,半靠人身上小憩。
然而,餘下人不會給他們活着出去的機會,相互對視後,抖着雙腿不要命似的撲來,張牙舞爪、前仆後繼,猶如一盤散沙。
夏衍頭都不擡,反手撂倒一片,架住邱茗的胳膊,摟住腰,側步站定,霜懸掃過,漫天血散,很快,城池的死路盡頭,隻剩光杆的憐二。
“你們!侯爺不會放過你們的!等我禀報侯爺!把你們碎屍萬段!”憐二兩股戰戰,連滾帶爬逃走。
“吵死了……”邱茗眼睛睜開一條縫,掂起血迹斑斑的袖衫,倚着人彎了嘴角,“愁眠,我衣服好髒……”
呼一聲,霜懸投出,數丈外,直挺挺貫穿胸膛,欲逃跑的人瞬間沒了氣,以極其詭異的姿勢緩緩跪下。
最後一侍衛哆嗦地握住短刀,喃喃自語,正準備摸牆根溜走,突然,大風刮過,驚愕的表情定格在臉上,頭顱滾到了一邊。
造訪者竹節劍收起,華麗轉身向二人行禮。
“這麼大場面,竟被我錯過了,惜哉,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