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容以前在軍營的時候,不是沒和人擠一張床,但那到底是特殊情況。
他眼睛一彎,道:“不用,我在藤椅上睡一樣的,兄台你安心休息,不用管我。我這人真的不挑地方。”
困極了,給他一棵樹,他也能睡着的。
這一點,顧容沒有撒謊。
他人雖嬌氣,其實性子并不嬌氣,且天生有一種不把自己當回事的樂觀心态。
“但我會于心不安。”
奚融道。
“若你堅持如此,那就我睡外面,你睡裡面。”
“否則,我隻能離開了。”
這下顧容倒真遲疑了。
實話說,對于擠一張床這件事,他倒是不排斥。
兩人都是男人,睡在一張床上沒什麼。
山裡晝夜溫差大,一起睡還暖和些。
且第二個理由很有說服力。
他就是因為昨夜沒睡好,今日才屢屢犯困,做出那麼多失禮的事。
但問題是——
他隻有一床被子。
“這沒什麼。”
“我們合蓋一條便是。”
奚融反應堪稱平靜,末了皺眉:“隻有一床被子,你在外面睡準備蓋什麼?”
這個問題顧容還真沒想過。
“挨着爐子,不冷的,随便裹件衣裳就行。”
他道。
奚融直接否決。
“不行。”
“一起睡吧。”
“放心,我睡覺很安靜,沒什麼壞毛病,不會吵到你,也不會與你搶被子。”
如此,最大的難題也解決了。
顧容想了想,似乎沒有再拒絕的理由,便道:“那我睡外面,你睡裡面。”
身為主人,他自然要承擔起照顧病人的角色。
“不用。”
“我晚上不起夜也不喝水,不需要照顧。”
“我睡外面。”
奚融不由分說道。
說完,他就開始重新鋪床疊被,将屬于顧容的位置收拾了出來。
石床上隻鋪着一層茅草和一層褥子,奚融忽問:“你冬日也隻鋪這些東西?”
眼下是乍暖還寒的時節,一入夜,山裡溫度很低,和冬末差不了多少。
顧容點頭,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繼而想到對方家境優渥,平日肯定都是錦衾玉食,怕都沒睡過這般簡陋的床,便問:“兄台是不是昨夜睡着不舒服?”
“那我明日再加點茅草。”
奚融卻搖頭。
“茅草禦寒作用有限,等我傷好一些,找些其他的。”
“石床本就涼,你總這樣睡,容易生病。”
顧容一怔,他是不在乎這些小事的,意識到對方是在為自己考慮,不怎麼在意笑道:“不用這麼麻煩,我這人火力旺。”
“是麼?”
“當然。”
奚融沒再說什麼,隻是轉過身,打量顧容:“你就這麼睡?”
“當然不是。”
顧容脫了外袍和中衣,整齊疊放在一旁石案上,隻留了一件雪白裡衣,又随手拔掉束發之物,一并丢到案上,才脫掉鞋子,上了床。
奚融身上常年帶着冷冽提神的薄荷香。
此刻卻突然嗅到一股清淡的不知名藥香,混着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書卷氣息。
來自何處,不言而喻。
奚融剛剛為了換藥已經去掉外衣,自然不需再脫。
他隻除掉靴襪,整齊擺在床邊,順便将顧容胡亂丢在一邊的兩隻鞋子撿起,準備和自己的靴子擺在一起。
他素來注重幹淨整潔,在這些小事上,也一以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