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汪一拍手:“妥了,那沒跑了,就這寝室幹的呗。”
他一邊說着,一邊給趙茜挑了挑眉,大約是想凸顯下自己的聰明才智,但對方無動于衷地看着他,反問道:“你别忘了,死者身上可提取到了五組DNA,這一個寝室隻有四個人。”
“師傅剛不說了嗎,那學生平時接觸接觸同學,那不都正常的——”
“可是新的比對結果已經出來了,”趙茜面無表情的看着屏幕,“剩下的兩組DNA來自他的室友,分别在屍體的手腕處和面部提取到的,也在屍體表面——我不覺得這是巧合。”
“那……”小汪啞火了,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窗戶,又看了看地,“等會,就算這個馮天成真是從這邊的窗戶被丢下來的,那也不對啊,這不是女寝嗎,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咋進來的,宿管不管嗎?”
周巡沒說話,把墨鏡又戴回到臉上,大概是在思考。
到現在為止,這個兇手的行為邏輯都太像一個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了,但與此同時又是一個心思缜密的聰明人:它知道整個學校裡最隐蔽的藏屍地,卻沒有能力挖一個深點的坑,隻能把屍體草草的被枯葉掩蓋;它知道最快捷的、也是最隐蔽的運屍路線,卻沒有能力扛起一個身高不到一米七,體型偏瘦的男孩,隻能選擇拖行的方式;它知道毀去死者的面部特征,從而誤導警方沒辦法第一時間确認身份,卻沒想過指紋和DNA存在。
是的,毀去面部特征可以是出于仇恨的因素,但仇恨遠可以讓兇手做的更多——或許是材料不夠,或許是能力有限,總之兇手選擇做出這樣的行為,更多是為了達到讓警方無法第一時間确定死者身份的目的。
行為邏輯缜密,但漏洞百出,這樣相互矛盾的行為隻有一個解釋——兇手的年齡不大。
周巡歎了口氣,預感到這應該是一個會讓人感到五味雜陳的案子。
“屍檢怎麼樣了?有什麼進展嗎?”
趙茜搖了搖頭:“目前還沒什麼消息,應該是還沒結束吧。”
“行,那你在這看着,有消息了就說。”他繞過現場往外走,“汪兒,咱去會會這個二零三。”
下午一點,天邊浮着一層看不見的雲,陽光隐隐的透出亮光,但又灰蒙蒙的套着一層霧,陰沉沉的。
法醫實驗室裡,高亞楠已經做完了最基礎的屍體檢查。
“雙手手腕上的傷口深度都到達了動脈,造成死者大量失血,且切割的時候被害人應該還活着的。”
她給剛到隊裡的關宏峰彙報情況,周舒桐在一旁聽着:“兩個傷口深度基本一緻,而且從發力角度來看都是從外側形成的,很明顯不是死者自主完成的切割動作。死者的膝蓋和肘部都有輕微擦傷,應該是在地上被拖拽形成。”
對方例行詢問:“死亡時間呢?”
“屍僵已緩解,超過四十八小時——你一說到這個,從屍斑來判斷,死者在被發現地至少呆了有二十四小時了,而且死者似乎被人放過血,屍斑非常淡。”
關宏峰戴上手套,用手按了按死者腰部的一圈痕迹。
周舒桐開口:“這是勒痕吧?”
高亞楠點點頭:“沒錯,兩圈平行勒痕,應該是什麼繩子壓迫形成的——關隊如果看過現場照片的話,應該能發現他穿的校服上也有一圈褶皺,像是捆綁痕迹。”
“能隔着衣服形成這麼深的痕迹,應該不隻是捆綁,”他開口,“被吊起來過?”
“很有可能。背部的勒痕非常淺,甚至左側後腰部分的勒痕有消失,如果是吊起來的話,這個痕迹是符合的。”
周舒桐看了看兩人,抛出自己早就想問的一個問題:“那個,關老師,您能看出來,死者的臉到底是用什麼東西腐蝕掉的嗎?”
于是三人終于把注意力轉到了那張面目全非的臉上。
關宏峰蹲下身子,平視着屍體的面部,腐蝕區域的面部微微發一點黃褐色,臉頰上還存在的人體組織上還有一些傾斜的流紋,可以看出那些化學物質應該是被倒在死者面部上的。
他伸手扇了扇上方的空氣,讓氣味往自己的鼻腔方向飄散,聞到腐臭味裡夾雜着一股淡淡的酸味,像馊了的清潔劑的味道。
“……這是鹽酸嗎?”他有些猶豫的下判斷。
“哎,你看我說什麼來着,還是關老師靈吧。”高法醫對着小周調侃道,“剛出的檢測報告,是鹽酸,而且是稀鹽酸,濃度在百分之十以下。”
周舒桐驚訝道:“稀鹽酸?不到百分之十的濃度就可以把人臉腐蝕成這樣嗎?”
“嗯,少量多次可以做到。”高亞楠好心科普。
關宏峰點了點頭:“你看他臉上被腐蝕後的流紋,不難推測出處理屍體的人應該有過多次澆注鹽酸的行為。”
“那目的是什麼呢?”周舒桐不解,“兇手和他之間有仇嗎?”
“也有可能是為了混淆死者信息?”高亞楠眨了眨眼,“不過确實有點多此一舉哈,現在又不是零幾年那會了,随便查個指紋還是能确認死者身份。”
“沒錯。”關宏峰起身,“——除了指紋和面部特征,那就是DNA信息了。”
像是一句尋常的話,小周警官下意識點了點頭,繼續觀察屍體形态,大約是想累積經驗,記住稀鹽酸腐蝕屍體後會産生什麼特征。
高亞楠卻敏銳的聽出一絲不對勁——這話什麼意思?
她看着關宏峰,對方面色如常,默不作聲的看着屍體,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