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前不久才知道,現場出現過的那個人并不是關宏宇。
周巡繼續道:“你應該清楚,僅僅是憑‘物證有僞造可能性‘這一點,不足以推翻現場證據鍊,而現場确确實實又找不出另一個人的痕迹——因為被清理仔細清理過——所以不論如何,我必須找到你弟。”
“現場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任何問題,”周巡站起身,“一切證據鍊看起來都是那麼完美,要是當場提交到法院,當場就能給你弟判死刑。物證那點微乎其微的問題根本不足以推翻’關宏宇213真兇‘這個結論。”
作案動機,最大的問題應該是作案動機,這是周巡苦思冥想了一年的事情。
如果物證是真的,那關宏宇該抓,但他跟吳征什麼怨什麼仇,非得滅人家滿門?但如果物證真的是僞造的,那他也得找到關宏宇——關宏宇和什麼人仇恨值此,要做個這麼大的案子,這麼大費周章的栽贓他?
關宏宇的公司,周巡裡裡外外翻了個底兒掉,結果查出來和人最大的矛盾就是合同上錢寫多寫少的問題,一頓酒就能解決的事兒。
周巡笃定他一定和吳征在跟的那條線有關,即便明面兒上查不到,也一定在私下裡。
結果到頭來,整個調查方向都是錯的,重點不在關宏宇身上。
如果被栽贓的是關宏峰,那一切都好解釋的多——犯罪分子想對付關宏峰,這事兒都不用解釋,用腳趾頭想都合理。
但反過來,這也加大了213案的調查難度。如果是關宏峰,那對方的動機不一定是私人恩怨了,一切調查方向都将回到原點——
吳征的死因是什麼?
這也是關宏峰最想知道的:“吳征既然是你的羊,他的代号是什麼?”
周巡沒有回答,頭暈感迫使他坐回到床邊。
“吳征的行動任務是什麼?”
“我不能說。”周巡幾乎是在一瞬間做出了回答。
這四個字會出現,無外乎三種可能:第一,行動正在進行中,就像林嘉茵和趙馨誠現在的狀态,所以不能透露;第二,就是行動結束了,但沒有完全結束,連帶着其中的還有别的行動在進行,為了保護警員安全,所以不能說;最後一種可能很簡單,那就是行動失敗了。
按照213案的慘烈程度來判斷,關宏峰傾向于是最後一種。
“是不能說,還是不敢說。”
這不是一個問句。
那種奇怪的違和感又隐隐傳來,周巡轉頭看他,心道這他媽不能真的是時光倒流了吧?
“你什麼意思?”
“我一直覺得奇怪,理論上講,吳征既然是在任務期間,為什麼會對人如此不設防?是什麼樣的人才會讓他全無戒心的引到家裡去?”
案卷上,高亞楠根據現場屍體情況做的還原,是吳征主動開的門,把人帶到家裡去,最後被人從身後偷襲而死。
“你是他的牧羊犬。”關宏峰意有所指,“他信任你。”
果然,他又在玩那種把戲。
周巡不明白他繞着一圈又要幹什麼,好像一定要把自己和吳征案扯上聯系才罷休——是想強迫我自證清白?
“如果你是想說吳征一家五口的死和我有關,最好拿出點切實的證據。”
“告訴我吳征的行動任務。”關宏峰皺起眉頭,“任務早就失敗了,人也死了,213也過去一年了,有什麼不能說的?”
“不是不能說,是不能對你說,”周巡把話挑明,“老關,如果你現在證明不了你在這個案子之中的清白,抱歉,任何相關線索你應該回避。”
關宏峰眯了下眼睛,他終于意識到自己貌似有點低估了周巡這些年的長進。
他的正義,他的底線,他的忠誠,這些毋庸置疑,但他低估了周巡對自己的信任。
如果他懷疑關宏峰,現在透出一些半真半假的線索是最合适的時機,周巡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試探關宏峰的态度,以此來确定他的立場。
但他沒有。
周巡應該懷疑我的,關宏峰在心底想,如果是任何其他人,周巡早該把人打包送到法院去,當作吳征案的真兇崩了。就算是質疑這個人有問題,也應該試探,應該監控,就像之前那樣,而不是現在這個态度。
他像隻獵豹,對待可疑的獵物時,會想方設法的靠近對方,好進行無死角的監控。但是現在,他把自己趕出了他的領地,這不是對待獵物的态度,這是對待同類的态度。
周巡在這件事上過分堅定——關宏峰,我堅信你的清白,盡管現在的事實來看,你的這種清白搖搖欲墜,但是這件事在水落石出之前你絕不能再摻和,你必須做到完全回避,才能讓你在吳征案上保持絕對的幹淨,哪怕是作為一個受害者。
但這不是關宏峰想要的。他現在需要周巡把他當獵物。
隻有這樣,他才能理所應當的和周巡保持距離——當然是為了他那個假死的想法。
死不難,假死更不難,難的是如何制造一個必死的局,一個可以讓所有的相信自己必死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