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角度講,高亞楠和周巡現在真的是感同身受了——在關宏峰“犧牲”的這件事上,他們倆所擁有的一切線索完全相同。不論是化工廠現場的線索,關宏宇的态度,還是整件事情的主人公的不合理性,他倆的所思所想完全一緻。
還是那句話,任憑是任何一個人,大家都認命了。
“……那可是關宏峰。”高亞楠沉默許久,無奈的吐出一句,“他不可能這麼死。”
嚴格意義上,高法醫應該在這件事上更堅定一些——畢竟她是第一個,也是除了關宏宇以外唯一一個知曉關宏峰有死亡計劃的人。盡管當時的她并不知道關隊的全部想法,但這對她來說是足夠的證據了。
共事多年,她了解關宏峰,不論多麼荒謬的、不切實際的想法,隻要他想,他一定能做成,就像現在。
但高亞楠并不确定現在的情況是不是關隊想要的,因為從之前的對話來判斷,關宏峰假死的目的之一就是要騙過周巡,不過從現在來看,這個目的顯然沒有達成。
也不好說,或許他就是希望得到現在大家最真實的反應,所以才瞞住了所有人——不僅是他倆,崔虎和劉音現在也急得團團轉。
于是就形成了一個很微妙的局面:他身邊關系最近的這幾個人,周巡、高亞楠還有周舒桐,沒一個相信關宏峰真的犧牲了;但幾人越是這樣着急,尤其是像周巡這路發瘋的,在其他人眼裡,他犧牲的可信度反而更高。
别人不說,她身邊的小徐,和周巡身邊的小汪,甚至于小周身邊的趙茜,都已經當他們這種“不相信”是受到重大打擊後的正常情緒反應了。
“但是一周了,”周巡愁眉苦臉的叼了支煙,“不光我們在找,市局也在找,到處都在找,哪哪也沒有啊?”
他咬着煙嘴:“要說關宏峰就算了,他要想躲鬼都找不着——關宏宇不可能藏得這麼老實吧?這倆大活人能上哪去?”
關宏宇那個性格,沒他哥按着絕對閑不住一周,沒準一拍屁股就自己摸出去查線索了,絕不可能在全市這麼大力的摸排下無影無蹤。
——好吧,關宏峰活着的證據加一。
“一定還有其他人在幫他們。”高亞楠認同的說,“而且肯定是專業人士。”
三月中旬,陰雲密布。
天陰得出奇,但并沒有下雨的迹象。空氣中都悶着潮濕的氣味,好在北方的天還算幹燥,隻是下不來的雨化成陰郁的寒風,卷在街面上,吹起一片剛發芽的青葉。
正午的陽光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街邊店面裡提早打開的燈,街邊的小吃鋪子都大開着,迎接來往的食客。
曲弦停在一家包子鋪前,從兜裡掏出錢包,她還沒說話,帶着圍裙的阿姨就樂呵呵的打招呼。
“哎,曲隊長來啦?”她把手上的油在圍裙上抹了抹,“還是老樣子?”
“嗯。”她把錢丢進窗口的錢桶裡,自己給自己找了零錢,“再加份紫米粥。”
“得嘞。”
她走遠了兩步,從兜裡摸出一隻煙點上,對着側面沒有人的地方吐了口煙圈,一邊等着老闆忙碌,一邊不動聲色的觀察四周。
或許是刑警的職業病吧,她這幾分鐘就一直這樣漫無目的的四處亂看,很像一個出來抽煙透氣的老煙鬼做派。
“曲隊,好了好了。”
阿姨笑着招呼她,手裡遞過一個大袋子,裡面是一大份打包好的包子,和一杯被塑封好了的紫米粥,角落裡端端正正的插着一根吸管。
“謝了哈。”
曲弦用手捏滅了煙,丢進路邊的垃圾桶,拿着東西離開。
她橫穿馬路,走進了半條街外的一家便利店。
“有廁所嗎?借用一下。”她大跨步進門,直接對着老闆開口。
“嗯?”女人嘴裡叼了根棒棒糖,先是擡頭瞄了她一眼,認出了來者,随後才起身,“奧,後面有那個員工用的,我帶你去吧。”
小便利店此刻也沒其他客人,老闆利索的把大門關上,挂了鎖,貼了個“暫停營業”的牌子,把卷簾門半拉下來,帶着曲弦往後門去。
員工通道也不長,不過兩人直徑略過了廁所,反而推門進了它的斜對門。
門剛推開,一個人影閃過來,手裡還捏了個銀閃閃的東西。曲弦沒躲,于是那把刀直逼她的脖子,最終停在動脈邊,沒再繼續。
曲弦知道那是誰:“……給你送個飯,别這麼緊張。”
刀疤臉頓了頓,顯然是認出她來,緩緩收起刀,對着便利店老闆尴尬一笑,轉身回了屋子。
屋内是一處狹小的長方形空間,目測也就十平米左右,将将好擠下一張單人床,還有兩張椅子。
“你哥不在?”曲弦把袋子扔到其中一張椅子上,示意他自己拿。
“曲隊長大駕光臨,有事?”
關宏宇伸手扒出個包子往嘴裡塞,又把粥拿在手裡仔細看了看。
曲弦瞥了他一眼:“粥是我的。”
“哎喲,好吃,先多謝了啊,”關宏宇毫不在意的三口吞了個包子,“吃一周泡面,都快給我腌入味了。”
他坐在床邊,穿了個黑色背心,肩上搭着個外衣,兩手帶着白手套,能看見左邊大臂的位置上有兩個非常明顯的傷疤。
曲弦一眼就能認出來,是貫穿槍傷,看樣子剛愈合沒多久。
曲隊長拿起粥,插進吸管喝了兩口,示意那個小店老闆先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