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昕偶爾會有短暫的清醒，隻可惜，那些悉心安排的飯菜讓他渾身軟綿綿的，連一絲力氣都提不上來。他想要反抗，想要逃開，可他咬緊牙關的力氣都沒有。

他睜着一雙濕漉漉的眼，直勾勾地看着身上的溫宸，滾燙的淚珠無聲滑落，嵌入枕面，仿佛泣血的烙印。

溫宸俯身，輕柔地吻上他的眉眼，貪婪地含住那些落下的淚水，像是在吞咽着某種甘美的祭品。他的嗓音低低沉沉，宛如呢喃的魔咒：“寶寶，你現在很快樂。”

快樂？

這不是快樂，這是快感。

是一種極具誘惑力，迷惑性高，且容易成瘾的危險體驗。

他不是，他不能，他不可以沉迷在這種環境裡，他需要掙紮，需要離開欲望的汪洋。

可是無窮無盡的海平面隻會帶給他一眼看不見頭的絕望感。

好疼，好累，他從顧銘身邊離開，不就是想要逃避這種身不由己的環境嗎？為什麼變得更加糟糕了。

溫宸輕咬着他的喉結：“寶寶，你愛我。”

宋昕的眼睫微顫，他的眼神再一次被暈開的霧氣覆蓋，大腦裡那團錯亂的線，被溫宸緩緩撥開，重新整理。

“……愛……”

他的嘴唇微微開合，仿佛回應着某種指令。

溫宸低低笑了一聲，那笑意輕得讓人看不出真假。他溫柔地揉了揉宋昕的發絲，又纏着他做了幾次，直到宋昕的意識徹底模糊，身體完全脫力。

欲望平息後，溫宸垂眸，看着自己的“傑作”，嘴角揚起滿足的弧度，即使在昏迷中，宋昕仍舊像是精緻的瓷偶，美得不真實。

溫宸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宋昕扭着腰穿梭在人群中的樣子，他被養得很好，跟其他的寵物完全不同，他的眉梢間都藏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得意和驕傲。

簡直就是一個驕矜的小王子。

他手段了得，勾着好幾家的公子少爺，不過那些貨色似乎不足夠打動王子離開城堡的決心，直到他的眼中有了自己。

于是，王子被惡魔引誘，離開了保護他的城堡。

溫宸抱着宋昕去浴室清理，略帶可惜地掃過他的肚子，要是宋昕能懷孕，在他這麼辛勤努力下，恐怕早就懷孕了。

大着肚子的宋昕，就連翻個身都費勁，隻能哭着哀求，讓自己抱他起來，帶他去洗漱，吃飯，甚至是解決生理問題。

光是想象那個畫面，溫宸的眼神就愈發幽深。他的手指在宋昕的肚臍周圍緩緩打轉，繼而微微按壓，輕輕地探入肌膚凹陷處。

“唔……”

宋昕被不适感驚醒，眉頭微蹙，聲音虛弱得像是一片輕盈的羽毛飄落在風裡：“……疼……不要按……寶寶疼……”

溫宸的動作頓了頓，神情微微收斂。

他撤回手，改用溫熱的掌心緩緩按揉着宋昕的腰窩，緩解他酸軟的肌肉，力度恰到好處，很快，宋昕就在這雙手的撫慰下，發出了舒緩的輕哼。

“寶寶，舒服嗎？”溫宸輕聲問。

宋昕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眼睫在昏沉的空氣裡輕顫，昏昏欲睡。

忽然，空氣裡響起“滴滴滴”的電子音。

溫宸的手機在浴室外響了起來。

這是特殊的鈴聲。

溫宸側頭看了一眼宋昕，聲音溫柔：“寶寶，自己泡一會兒，我去接個電話。”

宋昕點點頭，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隻是慵懶地靠在浴缸邊緣，水波輕輕晃蕩，包裹着他過于疲憊的身體。

溫宸起身，走出浴室。

門扉合上的一瞬間，宋昕緩緩睜開眼，目光空茫地盯着水面。

他努力回憶着溫宸方才按壓的動作，嘗試自己緩解腰腹的酸痛。可惜，手臂過于無力，剛擡起一點，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筝般滑落，失去支撐的身體猛地向下——

水瞬間将他整個包裹住。

“唔——”

溫熱的水流從四面八方灌入，窒息感鋪天蓋地地襲來，遲緩的大腦根本分辨不出這是危險的信号。

他張了張嘴，猝不及防地嗆了一口水，嗆咳的本能讓他用力排出肺裡的最後一點氣息，一個個小氣泡從唇瓣逸出，在水中緩緩浮起，然後破裂在光與水的交界處。

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像是一幅暈開的玻璃畫。

水淹沒了所有外界的聲音。

世界一片安靜，唯有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地撞擊着耳膜，劇烈而慌亂，如同被困在玻璃盒子裡的鳥兒，不停地拍打着透明的囚籠，試圖飛出去。

他要死了嗎？

腦海深處，有什麼記憶碎片像斷裂的膠片一般閃回。

——他被qj後，坐在酒店外走廊的拐角處哭，夜色深沉，顧銘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

“我會負責的。”

——他第一次遇見溫宸的那個夜晚，溫宸站在不遠處，溫文爾雅，在一堆劣質品中顯得鶴立雞群。

他故意多喝了幾杯，雙頰绯紅，搖搖晃晃走到溫宸的身邊，不小心要摔倒。

溫宸眼疾手快，抱住他。

“你喜歡我？”

宋昕半眯着眼，笑意輕佻地用雙手勾起他的脖子。

溫宸似乎沒有被他勾引到，隻是輕柔地扶着他站穩，冷淡地說：“請小心一點，這裡有台階。”

——他回憶起自己坐在高檔餐廳裡，玩弄着紅酒杯，絲毫不在意眼前紅着臉的蔣陽。

掙紮變得無力，記憶的光影交錯，他看到了太多封塵的畫面。

他曾經還能看看藍天。

現在，連自己的人格都快要消失了。

小恩……媽媽……媽媽的病需要錢，小恩的學業需要錢……家人還需要他的幫助！

不行，他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