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車尾狠狠一震,失控地打滑,側身栽進泥濘路肩,前輪深深陷入泥坑裡,怎麼也掙紮不出來。
蔣陽踩油門到底,輪胎瘋狂空轉,濺起一蓬污水與泥漿,但車子紋絲不動。
宋昕被猛地甩到一側,額頭撞在車窗上,耳朵嗡嗡作響。
“下車!”
外頭豆大的雨珠砸在臉上生疼。
宋昕踉跄地被拖下車,鞋底一踏進泥水,立刻被冰冷的水意浸透。他咬緊牙關,跟着蔣陽朝旁邊的山林裡沖去。
兩人沿着泥濘的山路狼狽逃竄,雨水混着汗水糊住了視線,腳下根本看不清路。
不久後,溫宸的人追上。
溫宸撐着一把黑色大傘,立在車旁,冷冷俯視這輛抛錨的逃亡車。副駕駛空蕩蕩的,座椅上還殘留着未散盡的體溫和水迹。
水珠順着傘沿滴落,啪嗒啪嗒砸在泥水中。
身後,助理快步趕上來,手裡拿着剛剛調取到的熱成像圖像,遞到他眼前:“少爺,他們正在山脊西側的林子裡,離這不遠。”
溫宸掃了一眼圖像,嗓音低啞冰冷:“小心點,别傷到他。”
與此同時,山林中。
宋昕緊跟着蔣陽,冰冷的雨水順着他的發梢滴落,打濕了脖頸。
他的嘴唇開始泛紫,雨水順着面頰滑落,看不出是冷汗還是雨滴。
腳下的泥土被踏得松散又滑膩,他猝不及防踩到一塊濕滑的石頭,身體失控地向前撲去。
“昕昕!”
蔣陽猛地回頭,伸手去拉,可終究晚了一步。
宋昕摔倒在地,碎石割破了膝蓋和手掌,白皙的皮膚上滲出鮮紅的血絲,被雨水沖刷成淡粉色的水迹,順着指縫流下。
蔣陽心頭一緊,立刻蹲下想要把他抱起來,卻被宋昕倔強地推開。
“沒事,接着走。”宋昕咬着牙,聲音因為冷而發顫。
他撐着膝蓋站起來,雨水糊住他的睫毛,他擡手胡亂擦了把臉,繼續往前蹒跚着邁步。
蔣陽一手拉住他,另一隻手護在他身側,生怕他再一次倒下。
蔣陽勉強辨認着地形,低聲道:“前面好像有塊岩壁,先去那邊避避。”
他攙着宋昕,步履艱難地沿着亂石間摸索,終于在一處半山腰找到一個凹陷的山洞。
兩人一頭鑽進去,洞頂滴水,但好歹避開了大雨。
蔣陽拉着宋昕靠在石壁上坐下,自己氣喘籲籲地跪在他面前,手指冰冷但仍然緊緊握着宋昕的手腕,想要給他一點溫暖。
“你還好嗎?”蔣陽着急地查看他的身體,生怕有個萬一,“哪裡傷着了?”
宋昕搖頭,臉色蒼白如紙,雨水從發絲滑落到下巴,他喘着氣,嗓子澀啞沙啞:“一點小口子,不礙事。”
可蔣陽卻像沒聽見似的,依舊低頭替他檢查。手指觸碰到濕冷的傷口邊緣,指腹微顫,像被燙到了一樣迅速縮回。
“對不起……”蔣陽低聲呢喃,指尖無措地在空中徘徊,“要是我能再快一點……要是我能早點把你帶走,就不會這樣了。”
風從洞口灌進來,夾着冷冽的雨氣,把兩人渾身的衣物緊緊貼在皮膚上,宋昕的脊背抵着冰冷的石壁,像泡在水裡一樣涼。
他微微側頭,看着蔣陽額角還在滴水的發絲,嘴唇動了動:“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蔣陽怔住,擡眸看他。
宋昕勉強勾了勾嘴角,濕漉漉的睫毛像被雨水壓彎的草葉一樣耷拉着。
他輕輕地說:“真的。很少有人像你這樣,為我做到這種地步。”
“明明,是我把你的生活攪得一團糟。”
說到最後,他低下頭,像是無法面對蔣陽。
蔣陽望着他,心口狠狠一緊。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許多話堵在胸口湧成一團,隻剩下低低的呢喃:“别這麼說。”
“是我心甘情願。”
“不要因為我難過。”
宋昕愣住了。
世界上的感情,都有代價。
他實實在在被蔣陽滾燙的愛灼傷了,靈魂仿佛被火烤炙燙着,痛得他下意識縮了縮指尖。
他啞聲問:“……蔣陽,你到底圖什麼?”
“就因為你喜歡我嗎?”
宋昕擡起濕漉漉的眼睛盯着蔣陽,語氣裡帶着幾分難以置信,仿佛在逼迫自己相信,“就隻是因為喜歡我?”
他不明白。
他甚至本能地拒絕明白。
蔣陽被他這樣看着,臉色竟然有些绯紅。
他嗓音低低的:“要說為什麼啊……”
他頓了頓,擡眼望着宋昕,眼裡有雨光映照的柔亮,“昕昕,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宴會吧?”宋昕努力回想,“方家舉辦的慈善晚宴,那晚你穿着白襯衫,笑得……挺傻的。”
蔣陽愣了愣,随即嘴角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眼底有淡淡的無奈。
“不是那一次。”他搖了搖頭,語氣輕得仿佛怕驚擾到什麼珍貴的回憶,“比那更早。”
宋昕怔住,正要問他究竟是什麼時候——
忽然,洞口外響起一陣犬吠聲,尖銳而兇猛,像箭一般破開暴雨的聲牆。
緊接着,是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