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有些莫名其妙,聽不明白葉司命在說什麼。
旁邊看着走馬燈的法慈,看着葉司命與佛子一樣的臉,萬年不變的臉上出現了震驚的裂縫。
若是按輩分,他還得叫葉司命一聲,師祖。
他與葉司命相識百年,志同道合,可從未聽過他提及自己的從前,若他就是百年離奇去世的佛子,那又是為了什麼?
他探究的目光轉移到葉司命身旁的妖“小小”身上,他們幾乎貼在一起,呼吸交融,卻沒有絲毫親昵,仿佛這樣的動作已經做過百遍。
法慈目光轉移到一旁的小青身上,苦笑,自己又何嘗不是執迷不悟呢?
其實出塔根本就不需要心頭血,他違反了出家人“不妄語”的戒律。
他從小跟着師父降妖除魔,在遇到小青之前,他從不覺得妖有什麼不一樣,食人血肉殘忍無道,殺之!
可是他少年時見到小青後,意外之中和小青有了一些私下的聯系和交集,因為師父的緣故,那幾年幾乎是日日夜夜與她們青白二妖纏鬥在一起。
白珍美則美矣,隻是個木頭美人罷了,小青很不一樣,她那麼生動有趣,鮮衣怒馬,尤其是指着他們師徒二人大聲呵斥時那個肆意狂妄的模樣,讓他移不開眼,明知是蘭海手下敗将,卻一次又一次的不甘反撲。
法慈知曉自己佛心不淨,可是那時年少,隻是牽挂,誰知一寸相思千萬緒……
他愧對佛門,愧對師父多年的教誨。
可小青眼裡隻有她的姐姐,隻有仇恨,她姐姐被收入金剛塔後,她為了能看白珍一眼,似乎才願意施舍一些目光給他。
這次小青見過白珍,放下心結,想必不會再留在江南。
今日更是用了苦肉計,試圖感動小青,妄圖留下她。
他明知自己不該沉淪……
走馬燈中——
蘭海後來也收了一個徒弟,法慈,跟着自己一起遊曆天下,降服妖怪,可是遇上了一個白珍,為了她的凡人夫君不惜水淹金山,蘭海像以前一般,金剛怒目,與小青白珍兩妖纏鬥了幾十年才将白珍收入塔中。
可是他的徒弟法慈愈發不認同師父蘭海這般狠絕的做法,他心慈手軟,甚至幫着小青和他作對。
師徒兩人逐漸漸行漸遠,蘭海臨終前,曾經親密無間的師徒兩人也恍如陌生人,這是蘭海一生最耿耿于懷的事。
蘭海一生的走馬燈播放結束,小小耳朵很快捕捉到法慈拿着禅杖因為顫動而不斷發出清脆的玉石撞擊聲。
法慈低垂着睫毛,看不清神情,隻喃喃道:“師父……”所有的話都包含在短短兩字之中。
蘭海的神思體,語氣冷淡地說道:“既已看完,于法慈,作為你的師父,一生已無憾。”
又看着葉司命,道:“師父教誨,蘭海終身不敢忘卻……”
卻被葉司命急急打斷,“法慈,還不趕快跟你師父好好告辭,他教誨你許多年!”
小小幾乎沒有聽清蘭海的話。
在一聲飄渺的歎息中,四人安然出塔。
現實世界不過才區區一柱香的時間,四人恍若隔世。
法慈很快恢複過來,對小青道:“代價我們已經給了,請小青姑娘給葉司命想要的線索。”
關于無面男屍案的線索。
小青從虛空中掏出一個青銅法器,形似錐螺,頂端刺破小青掌心,捏訣施咒,小青睜眼,用一種難言的目光看了一眼小小,很快收住,卻沒有逃過葉司命的眼睛。
小青告訴他們葉司命,作案的妖怪是影妖,化形于影,無面無體,很難追蹤,可藏于萬物之中,隻要能控制住它,可用三昧真火燒死。
小小想起來了那日戴着寒霜面具的妖,無風,他算是無面嗎?可是他的五官好像快要長出來了,小小不是很确定,也是又似乎和阿姐有些關系,便沒有和葉司命說。
得到信息,追蹤起來也有了方向。
臨行前,法慈仍是一副溫潤儒雅的樣子,眼含慈悲,雙手合禮拜别。
倒是小小,問能不能用手摸一下法慈的臉,很是唐突的要求。
葉司命别扭地敲了幾眼小小。
小小隻好解釋,她眼睛看不見,隻有用手觸碰到臉,一點點描摹,測量距離,根據觸感記在心裡,想象大概模樣,下次再見面說不定她眼睛能看見臉,就知道他長什麼樣了!也不至于再見面就再也不認識了。
法慈莞爾一笑,表示明白了,便坦然地走上前去,蹲下一些,方便小小觸碰。
小小摸得仔細又單純,沒有一絲旖旎的雜質,認真地将法慈的模樣記住。
四人拜别,小青決定還是留在江南,她還欠着法慈人情,等法慈養好身體再說。
小小和葉司命還是禦劍飛回去,金剛塔一行,将兩人的關系拉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