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月光漫過這處無人的露台,打在少年血淋淋的手指間,裴慎就如同他方才所說的一樣,沒有出言誘騙,沒有嬉笑着諷刺,隻是安靜地陪伴着他,小聲哼着不知名的和緩調子。
“……别唱了!”符雲在無法遏止的顫抖中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喉嚨裡湧上惡心的血腥氣,把他的嗓音染得發啞:“很難聽,你知道嗎?”
裴慎低眸看他:“哄哄你。”
符雲緊抓着自己的袖子,他的眼睛裡蒙着可憐兮兮的水霧,瞳孔中卻分明訴說着對全世界的惡意:“用不着你可憐我!”
就算看見了又怎麼樣?縱然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隻不過是顧承骁華麗謊言下藏匿的乖巧情人,那也輪不着别人來親近他,他隻是不能……暫時不能去處理而已,所以隻能臨到關頭選擇逃避。
逃避十分鐘好了。
裴慎拍拍他:“不要太難過了,符雲。這種事在圈子裡還算很正常的,顧家在京城紮根三百年,是很典型的舊式家族主義,整個顧家就寄托在他這一代了。”
符雲惡意揣測:“你給他找補?”
“哪有?”裴慎聲音裡帶着笑意:“我明明是在罵他,這不就是老地主家被包辦婚姻的太子嘛?有三百年的根基在,對于顧承骁來說做出這樣的選擇,真的再正常不過了。”
符雲問:“你呢?”
“你也覺得這樣很正常?豪門權貴明面上一個長臉的,背地裡無數個,這樣很普遍嗎?你和顧承骁不是一路貨色?”
“我?”
“我嘛,”裴慎挑了下眉:“我不聽話。”
符雲諷笑道:“顧承骁說你有很長時間的留學經曆,現在看來你是被自由主義洗腦的蠢貨。”
裴慎也笑:“或許吧。”
他眯起眼睛輕輕笑着,惬意地抱着懷裡受傷的哭泣小獸,手指悄悄地撚住了少年一縷柔軟的發絲,符雲滿身是刺地說出惡毒的話,浸潤淚水的瞳孔卻隻顯現出了他的可愛……好可愛呀。
縮在他的懷裡罵人。
像隻毛絨絨的小狗。
或許符雲說得沒錯呢,他的确是被某些自由主義洗腦了,于是不執着于家人,不注重情感,不在乎道德綁架,但同時的,裴慎也并不像那些所謂的“自由人”一樣,三天換一個床伴,他不酗酒,也不lan交。
向上和向下都是自由。
他隻追求向上的那一部分。
裴慎擁抱着懷裡的小狗:“你什麼時候哭完?……我衣服都被你水漫金山洗一遍了。”
符雲微怔:“我沒有哭。”
哭泣隻是他情感宣洩的一部分而已,他其實明明可以崩潰地陷入精神無常的境地,或許會喪失理智地把宴會現場搞成一團糟,但他現在隻是流了下眼淚,沒有打擾到任何人——藥物還是有作用的。
隻是叫他哭。
裴慎道:“好吧。”
符雲起身坐在他的腿上發呆。
裴慎問:“你冷靜下來了嗎?”
符雲點頭:“冷靜了。”
裴慎便拿起面前的酒杯碰唇,嘗了嘗微苦的酒液,恍然間覺着像是吃掉了少年眼睛上趴着的淚珠,他不動聲色地擱回去:“既然冷靜了,那我們聊聊天?”
符雲轉頭問:“你是律師?”
裴慎:“昂。”
符雲繼續問:“執照呢?”
裴慎眼尾輕揚:“誰會随身帶着那玩意兒?你上大學了還會帶着當時的錄取通知書嗎?追憶一下往昔備考歲月?”
符雲想了想:“也是。”
“我問你個問題。”
裴慎:“請。”
符雲琢磨着道:“你上次說你喜歡我,我就當是真的了,如果我犯罪了,你會做我的辯護律師把我撈出來嗎?”
“嗯?”裴慎笑了:”你不是說你冷靜了嗎?”怎麼還念念叨叨地想到犯罪那裡去了?
符雲很正經:“我在冷靜。”
裴慎思考了一會兒,忽然和符雲的腦回路奇妙地連接在了一起,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你隻是太喜歡顧承骁了,愛意也殺人,讓他一死了之多痛快呀。”
符雲垂下眼睛,他不明白到底為什麼,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正常的人,他不健康,需要愛意滋養,看見那一幕的瞬間,他的想法是逃避,其二生氣痛苦,其三……隻能想到顧承骁對他的好了。
【媽耶,小雲朵要手刃渣男嗎?】
【讓他死了有毛意思?支持裴慎現在支棱起來按着攻妹狠狠親,然後在顧承骁面前炫耀!】
【攻妹真的好喜歡顧承骁啊】
【因為顧承骁對攻寶是真好,是個人都會很舍不得的,那些在現實生活中被渣無數次還心軟的寶寶就是這種想法】
【攻不知道自己在坐男人大腿嗎?還是喜歡他的男人,受隻是扶了扶女伴的腰而已,審判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
【樓上說的什麼話?汪汪叫聽不懂。】
【攻妹明明可以同時喜歡八個男人的,現在隻喜歡顧承骁這個渣男,這還不算深愛嗎?隻讓受喂給自己吃橙子,多寵啊!】
【寵夫嬌妻攻妹石錘】
“我隻能想到他對我的好。”
裴慎道:“你發洩一下吧。”
符雲看他:“怎麼發洩?”
裴慎從西裝外套内裡掏出來一盒東西擱在桌上,敲了敲玻璃杯示意:“煙,酒,性,這三樣最能發洩情緒,你選吧。”
符雲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