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聽見熟悉的聲音，符雲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已經被掏空的容器無法發出回應 ，内裡都靈魂早已經随着風飄走，隻留下搖搖欲墜空蕩蕩的軀體，少年的手條件反射一樣緊緊抓着秦冼的衣角，木愣地看向來人。
顧承骁的心髒無聲轟鳴。
雲朵似乎瘦了很多，眼眶在臉上的立體形狀微微凸顯出來，将五官襯得更加明顯，最讓人絕望的是他的膽怯，恐懼和反感，顧承骁甯願符雲能真的大作一場，和他吵到天翻地覆，也不想要這樣悄無聲息離去的背影。
“秦司。”
顧承骁停住腳步:“原來是你。”
京城中姓秦的人數不勝數，可叫秦冼的就那麼一個，作為全國經濟文化權力中心，這裡四處都能碰到豪門少爺，輕輕松松出手幾千萬上億都是常有的事，問題在于……遇到真正有權勢又低調的高官子弟，沒有在海灘上拾貝殼那麼容易。
“幸會，顧總。”
秦冼把符雲護進懷裡，手心輕輕地拍着少年單薄脊背安撫，被吓得炸了毛的小貓蜷起一雙毛茸茸的耳朵，渾身難受得輕顫，他坐在那裡擡眼看面前的男人，氣勢絲毫不落下風:“你吓到我的學妹了。”
符雲小聲反駁:“不許叫學妹。”
秦冼笑了笑:“好。”
顧承骁盯着趴在秦冼肩膀上的少年，揚起聲音道:“早就聽說他有個人很好的學長，是他漫畫的粉絲，今天有幸見到了……”
秦冼打斷他:“你有幸早了。”
高官富商，利益糾纏交織，很多時候一些矛盾大家互相敷衍一下打個哈哈就過去了，顧承骁沒想到秦冼會這樣果決地撕破那層虛僞的臉皮，他變了臉色:“雲朵是我男朋友，我們家的家事，秦司也要管上一管？”
秦冼道:“你們已經分手了。”
顧承骁:“吵架而已。”
“秦司沒和别人吵過架？”
秦冼:“符雲很好，我從來不和他吵架，倒是顧總三番兩次和自己男朋友争吵，有沒有想過這其實是自己的問題？”
顧承骁咬了咬牙，不想再和秦冼翻來覆去地陰陽怪氣，于是把目标轉向了最初的人，他微微低下頭，将聲音軟化下去:“乖乖雲朵，跟我回家吧，我們不吵了好不好？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符雲一陣頭暈目眩，他強撐着從秦冼的懷裡掙脫出來，以一個獨立的人正視了顧承骁:“什麼都答應我？”
顧承骁:“對。”
符雲冷聲道:“你不覺得好笑嗎？”
顧承骁口裡的“什麼都答應”隻不過是在他可控範圍内的無限縱容而已，這種承諾一旦脫離了劃分的那塊地方，接下來的便是掙紮争吵，糾纏不休——誰都無法要求一個隻能考八十分的人立刻考到一百分。
所以符雲不做要求。
他選擇離開。
“我為什麼必須要你的承諾？”符雲壓着氣息，強忍反胃:“我為什麼不能一開始就找那個可以答應我所有要求的人？”
“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已經分手了，往後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我們互不幹涉，”符雲縮起手指，把指甲陷入到自己的手心中保持清醒:“……你離我遠點，顧承骁。”
太惡心了。
生理反應真的沒辦法忍受。
一開始或許隻是反感繼續和顧承骁産生接觸，後來情緒變化，他把該發洩出來的委屈憤懑生生地捱在了心裡，到現在就連聽見顧承骁的聲音都沒辦法僞裝成一個正常人——他無法接受顧承骁的存在了。
顧承骁伸過去的手頓住。
就這麼……
就這麼反感他？
是拉不住的手，無法平靜對視的眼睛，和符雲藏在秦冼身後的模樣，叫那些甜蜜的過往愈發清晰，雲朵拉着他袖子撒嬌的樣子，故意鬧脾氣把做好的飯潑他一身，又委委屈屈地自己紅了眼睛……那些樣子，他真的再也見不到了嗎？
顧承骁喃喃出聲:“你躲着我。”
兜兜轉轉，符雲的心裡似乎又隻剩下了兩類人——他自己和其他，那個為他塑造好的位置，被他親手毀去了。
符雲喘了口氣:“滾。”
“……”
“讓你滾聽不見嗎？！”少年的思想被重置，所有的記憶情感思緒一齊湧上來，把那層理智的薄膜沖破，符雲麻木得隻剩下了最原始的病态暴躁:“我受不了了！你能不能離我遠點？”
顧承骁親手把他童年的陰影加重，在白色顔料裡面增添雜色，卻又想将它恢複成原來的樣子，于是加水稀釋，一次又一次地妄想重新塑造出完美的作品，可最後得到的隻會是一灘爛泥而已。
反正他本來就是爛泥。
杯子裡的奶昔灑了顧承骁一身。
他沒有動。
“雲朵……”
秦冼連忙抱住焦躁得手足無措的少年，把他緊緊圈入懷中，随後看向顧承骁:“前男友，沒聽見嗎？”
“滾開。”
顧承骁俯身伸手想要觸碰符雲，半路被秦冼死死地捏住了手腕，兩種氣息無聲對峙，湧起暗流，一聲骨頭的碎響打破平靜，秦冼松開爆起青筋的手，嘲諷道:“回家吧。”
“孝、子。”
【被秦冼笑到了哈哈哈哈】
【回家吧回家吧孝子，不是可聽老太太的話了嗎？顧承骁趕緊回家娶媳婦！哎呀算了别耽誤孫小姐，孤獨終老得了】
【秦怎麼沒給他捏廢？】
【傷筋動骨一百天，顧承骁手斷了就沒辦法騷擾我們雲朵了，秦冼我挺你一把，快把他勾八踹斷！】
【樓上說話好糙。】
【孝～子～，陰陽大法好】
【雲朵好難受的樣子，顧承骁着實耽誤我們寶寶吃飯長高高了，雲朵寶寶媽咪親親你，我家孩子一直哭，天殺的顧承骁老子要報警抓你！】
【我要告到中央！】
【告狀給秦冼同樣的效果，秦摁死顧這個渣男我奉你為雲朵乖女正牌女婿！】
顧承骁手腕的骨頭移位，他沒真正和秦冼動手，隻是緩了緩對符雲低聲道:“乖雲朵，你跟我回家，裴慎我了解，他是個瘋子，秦冼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娶你，好不好？”
“我真的娶你，我們明天就到國外結婚，我一會兒打電話把你介紹給顧家人，我們……”
秦冼打斷:“你哪來的優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