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骁皺眉:“什麼？”

秦冼道:“我不該相信你會給他幸福。”

作為符雲的男朋友，顧承骁有幸看到了他的病情，了解了他的脆弱，親密關系中他不可避免地産生疼惜的情緒，可說到底，這種疼惜隻是俯視，他開始嫌棄符雲不是個完美的人。

所以産生了可以控制對方的優越感。

顧承骁反擊:“難不成你能給他幸福？我們在一起兩年親密無間，我比誰都了解雲朵是什麼樣的人。”

“——夠了！”符雲忽然奮力從秦冼的懷裡掙脫，他的手指僵硬成一個極其不正常都姿勢，袖口中探出一把美工刀，刀片上早已經沾滿了血迹，這時顧承骁才發現他的手腕間已經血淋淋的，到了一種恐怖的程度，四處都是抓撓的痕迹。

幾乎新傷覆舊傷，層層疊加。

“雲朵？”

顧承骁呼吸停滞。

符雲擡起眼睛來盯着他，自言自語地小聲呢喃，用疼痛來遮掩的反胃惡心，終究隻能抵抗一時……顧承骁不能再出現在他的眼前來，他不能再說出這樣的話，讓那具熟悉的軀體在他眼前行走……

不能再這樣了。

他會瘋的！

他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動作，符雲确定自己早已經不再喜歡顧承骁了，他隻是受陰影的影響，就像對待父母那樣，愛極恨極，無限糾葛。

沒有人反應過來，連動手的符雲自己都不知道他瞬間發瘋地做了什麼，那把被他用來玩刀片的美工刀裡隻剩下最後一段，沾上了滾燙的血。

去死吧，大家都去死吧。

鮮紅的顔色炸開，帶出血淋淋的皮肉，在場兩人誰也沒想到少年的力氣會這麼大，符雲緊緊地抓着顧承骁的衣領，把手裡用來做手工的刀子揮向他……血水漫出，将原本明亮幹淨的餐廳染成了兇案現場。

一片混亂。

這件事到底是怎樣結束的呢？

符雲什麼都忘了。

……

“來，看這裡。”溫柔的女聲引導着他的視線，符雲低頭看到了桌子上的玩具積木，他攤開手掌又蜷緊，伸手碰了碰那堆玩具裡的小樹，積木搖搖晃晃，發出規律的響聲。

“對，你把這顆小樹栽種到自己喜歡的地方，”女醫生鏡片下的眼睛溫和包容，符雲模糊地想起來這是曾經顧承骁帶自己去見的心理療愈師，醫生道:“你要建造你自己的房子院子，按照你的喜好來。”

這是夢裡嗎？

符雲的手不受控制，他看見自己猶豫着拿起那顆小樹，在那座玩具院子上盤旋了很久，最後決定把積木屋子的房頂掀掉——把這顆小樹種到了房子裡。

醫生沉默片刻:“這是你喜歡的？”

符雲聽見自己回答:“嗯。”

醫生聲音溫柔:“還有什麼想設計的嗎？”

符雲道:“少一個屋頂。”

醫生道:“你把它拆掉了呀，我們要不要重新放回去？”

“不要。”

符雲道:“那就不要屋頂了。”

聲音散在了冷風中，畫面一轉大雪紛飛，把少年的黑發染白，他被人抱走懷裡往家裡走，符雲悶悶不樂地把冰涼的手塞進男人胸口暖着，越想越氣。

顧承骁問:“怎麼了？”

符雲小聲道:“我的雪人壞了。”

他是有那麼一點完美主義的，符雲費盡心思搓出兩個圓圓的大白雪球，把那堆雪塑造成了一隻胖乎乎的雪人，給它貼上眼睛，戴上帽子，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圍巾脫下來給它戴。

顧承骁笑道:“幸好帶了兩個圍巾，不然要凍死你，我們拍個照回家？”

符雲看了會兒:“還有鼻子。”

“你陪我去買胡蘿蔔。”

顧承骁縱容着他，陪着符雲在大雪天去找胡蘿蔔，市中心商場好找，符雲抱着一隻蘿蔔高高興興地回來，卻發現自己的雪人被幾個小孩子踩壞了，旁邊平地又起來幾個千奇百怪的用雪堆積成的物種。

“我不高興。”符雲把自己的臉埋起來，他當時轉身就走了，被顧承骁哄了一路，按理說幾個小孩子而已不值得他發脾氣，可他還是不高興。

顧承骁腳步頓住:“老公給你堆個新的，好不好？保證和你原來的一模一樣。”

符雲道:“不會一樣了！”

顧承骁想了想:“那雲朵重新堆一個，這回我們在自家院子裡，不給别人看，這樣好嗎？”

符雲:“不要新的！”

顧承骁無奈:“那怎麼辦呀？”

符雲趴在男人背上不說話，故意用冰涼的手掐顧承骁的肩膀，沒一會兒就掐出了血痕，顧承骁沒吭聲，任由他發洩不滿，眼前的路越來越清晰，符雲半合着眼睛，在顧承骁即将轉彎的時候，忽然出聲。

“我要回去。”

顧承骁沒好氣:“快到家了。”

符雲固執道:“回去！”

再返回的時候大雪已經停了，那幾個胡鬧的小孩子也已經被叫回家裡吃飯，雪地上隻留下了原來小雪人的殘迹，和幾個小孩子新堆出來的動物形狀。

符雲略過自己原來的雪人，看都沒看一眼，徑直走過去把小孩堆的那些東西全部踩爛，狠狠發洩了一番，這才放松下來。

憑什麼要忍？

為什麼要躲？

被别人毀掉的雪人他肯定不會再要了，一個破破爛爛的殘迹再看見隻會覺得反感，重塑也不行，再雕刻也不行，就算真的恢複成原狀也不可以。

要同樣毀掉他們的。

他就是要報複回去，才能開心。

“就要報複回去！”

符雲聽見自己說:“誰毀掉我的東西我就毀掉他的，我就要他們和我經曆一樣的痛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