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個翻身,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洗漱,對着鏡子檢查胡茬和牙龈。換衣服,翻出來一身高領毛衣,不再是冷冰冰的制式西服。給前台打電話讓送兩份早餐上來,不要咖啡要牛奶。
都做好了,他才整理了一下衣領,往隔壁的房間走去。
套房裡靜悄悄的,沒有人的聲響。楊虞肯定還沒起床。他不失眠的時候總是很能睡,這一點像個孩子那樣。現在才七點不到,他現在肯定還在哪些夢裡。
沒準夢裡會有我。
任雲卿不知道自己嘴角有些上翹,步伐很輕快,要不是路途太短,也許他就要哼上小曲兒了。四年了,他幾乎從沒這樣積極地醒來,抱着這樣期待的心情。
他輕手輕腳地推開了門,想象着會見到哪樣的光景。
目光随着光線尋到屋内的時候,嘴角的弧度卻僵住了。
窗簾大開着,晨曦的微光大大方方灑進來,把床單割成灰白的方塊。而大床的被子維持着掀開的形狀,床上沒有人。
任雲卿凝視着床單上的褶皺,走過去,隻有暖氣的溫度。摸起來,體溫已經涼了。
他捏着後頸,大步走向洗手間,一把拉開洗手間的門,燈滅着,裡面空無一人。
任雲卿轉身走去門廊,順便在客廳尋找那個削瘦男人的身影。他克制着清淡的表情,在看到鞋櫃裡的鞋已經沒有了的瞬間産生了細微的裂痕。
他回房間找手機,他要給楊虞打電話,把他叫回來,問他去哪兒了。
都已經翻開通訊錄了,任雲卿的手指卻懸停在了屏幕上方。屏幕的光把他的指腹映得同他的臉色一樣蒼白。
他沒有楊虞的聯系方式。
從來沒有過。
四年前楊虞因為不堪經紀公司的騷擾,把手機扔進了河裡。他們相戀的那幾個月,像是發生在某個車馬都很慢,需要手寫信的年代裡,沒有互聯網,用不着聯絡,反正彼此一直都在,睜開眼就能吻到。
可是這種通訊上的毫無瓜葛,好似也鋪墊了他們沒有了彼此的未來。
任雲卿突然覺得心情不好了。
他随手把手機扔到了一邊,轉身孤零零地去大理石案台上尋找自己昨天随手扔下的打火機。
他發現打火機不見了。
任雲卿以為是自己記錯了地方,又在那攤藥盒裡掃視了一圈,沒看到那個已經磨損的銀色打火機,卻發現了一盒香煙。不是昨晚自己從楊虞兜裡摸走的那一盒。
香煙下壓着一張酒店提供的便簽紙。
任雲卿擰着眉,不用想也知道這出自誰的手筆,于是拿起了那張紙。
刻意做得複古的泛黃紙張上是楊虞漂亮的字:“我走了。謝謝你的藥和床。少抽煙。”
前一晚被随手放在圓桌上的胃藥被拿走了。
任雲卿用清水梳了半天的劉海幹了,掉下來一縷,擋在眼睛前面。
他捏着那張薄薄的紙。
呼吸有些不平穩。
下一秒,他抓着衣擺迅速把那件毛衣從身上拽了下來,就好像這衣服着火了一樣,露出了精壯的上半身。他有些憤憤地把毛衣扔在了一旁,柔軟的名貴毛衣被摔成了皺皺巴巴的一團。任雲卿看都不看,回房間撿起來自己前一晚穿過的,已經有些褶皺的西服襯衫,披回身上。
他赤着腳站在柔軟的地毯上,拆開一根兒楊虞留下的煙,放進嘴裡。
伸手去摸褲兜,才想起來自己戒煙很久了。打火機又被楊虞拿走了。
“操。”
一盒香煙被随手丢棄在茶幾上。
.
“楊哥,你看起來有點沒精神啊,昨天是不是沒休息好啊?”
唐爽看着楊虞完好無損地回來了,松了口氣。
可是等看到楊虞有些發青的眼下,迅速聯想到了什麼少兒不宜的内容。
楊虞蹙眉看着唐爽那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的眼神,無奈地捏了捏眉心:“什麼都沒發生。是因為你把我說得像個廢人,他才把我弄走的。還讓我喝藥來着。”
“藥?他給你下藥?”唐爽瞪大眼睛,這還能什麼都沒發生?
“……感冒藥。”
楊虞有點無奈。
“……哦。”
唐爽尴尬地撓了撓臉。
她又看向楊哥随手放在飛機小桌闆上的那盒藥:“那這也是任總給買的呗?”
楊虞沒出聲,默認了。
“那這個任總對您真的還蠻好的啊,感覺和其他那些隻有下半身的傻逼完全不一樣,他看起來真的挺關心你的诶。”唐爽說。
楊虞也看着那盒藥,無奈:“他人就這樣。”
“怎麼聽起來你很了解的樣子……哦,對啊,楊哥,昨天你是說你倆認識嗎,我去,你上哪兒認識這麼牛逼的人的啊?”
這個時候,空姐來送飲品。唐爽連忙收住了話頭。
楊虞擺手拒絕了空姐的詢問,把毛衣領子往上拉了拉,那個空姐好似認出他來了,眼神有些探尋。繼而楊虞将目光從藥盒移開,看向白雲皚皚的窗外:“不熟。隻是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