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琴搖頭,她擡起手像是要撫摸安有,安有僵了一瞬,最後還是輕輕将腦袋抵上去。
其實安有覺得自己此刻像是小狗,要是真有尾巴此刻肯定飛速地搖着。
媽媽的手跟他想象一樣溫暖,安有感到發頂被拍了下,接着他就聽見媽媽說:“不需要,你自己玩去就好。”
聲音多柔和,安有斂下眼,但他最後還是選擇拿起提琴:“那媽媽我去練一下琴。”
許思琴看起來有些詫異,慣常下自己的小孩從來很少練琴,甚至小時候還哭哭啼啼說媽媽我讨厭提琴我的手好痛。
“不想練可以不練的,”許思琴道,她将遙控器遞給安有,“看下電視都可以。”
但安有沒有接過,他早已将小提琴抵住下巴,笨手笨腳架起琴弓:“媽媽我還是練一下吧。”
他跑去琴譜那裡,在拉響第一個音前說:“因為我們學校要舉行什麼聯歡晚會,我報了名,所以才說想練一下啦。”
許思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一步三回頭,在進入廚房後還是探出來腦袋說道:“那寶寶加油!”
安有嗯嗯嗯地點頭,他翹起乖巧的笑:“好的媽媽。”
他也想加油。
但事實上他的确太久沒有碰琴,現在連五線譜都認得不太熟練,前不久他也試圖複建,那會兒琴譜還是媽媽練習的那曲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序曲》,他拉了沒幾個音就想跑,但媽媽在旁邊誇張地鼓舞他:
“真棒!不愧是我的兒子。”
“嗡——”
安有硬着頭皮拉出第一個音。
許思琴立即從廚房探頭,她目光炯炯:“小無——”
安有捏緊琴弓匆匆回:“媽媽其實我拉的是小星星。”
直接從柴可夫斯基降階到零基礎,但事實上他零基礎拉得也不對,食指摁得不穩,音符像坐滑滑梯那樣到處亂竄。
許思琴誇張得鼓勵他:“小星星也很好呀。”
安有其實有一點扭捏,但還是故作鎮定拉完了剩下的音符,許思琴拿着土豆探頭:
“做得真好呀小無。”
嗯嗯,看起來媽媽有着和嚴自得一樣睜眼說瞎話的本領。
安有頗為不自在放下提琴,腳步打攪一瞬,但下一秒他果斷奔向許思琴——
許思琴被他撲得有些趔趄,她對這樣的擁抱早已習以為常,基本上每天安有上學前都如此依賴自己。
安有是在她懷抱裡長大的小孩。
隻是最近這樣的次數少了,她寬慰自己這是因為小孩總是要長大。
“媽媽。”
許思琴摸摸他的腦袋:“怎麼了?”
安有說:“最近我有一點累。”
話語好快,像字和字之間綁着腿在玩兩人三足,剛邁出去就跌了個大跤。
許思琴自然沒有聽清楚,她拍拍安有腦袋:“飯要好了,你去叫爸爸吃飯。”
安朔的實驗室在院子内。
安有還沒踏出門,就遙遙地聽見門外傳來摩托引擎發動聲,轟隆隆的,像什麼千軍萬馬過境,聽起來比上次還要吵。
當下他就擰了眉。
“嗡嗡——”
引擎聲越來越近。
走近了,安有才就着月光看見門前一群鬼火少年正聚在一旁看一人過彎,再随着他們視線看去,隻見那人重心壓低,車身傾斜得幾乎要貼住地面,鐵片與瀝青摩擦間閃出刺眼的火花。
完全不要命的玩法。
安有看不清頭盔下的臉,但心中卻莫名有種預感。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每一個細節都纖毫畢現:
安有看清了那人的衣服,骷髅印花,皮夾克,是他上次帶嚴自得去我家世家種挑選的。
他看清了騎手的手,虛虛握住把手,像是隻為等待一次失意的放手——
霎時間安有心跳如雷,耳膜屏蔽掉一切雜音,他聽見自己幾乎驚懼着在喊:
“嚴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