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沈亦懸說,“貨艙有東西,我下來看看。”
他想動一動,晉秋岚卻極不信任地往後退,“一層那麼多槍聲,有東西上船了。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其中一員?”
沈亦懸看了一眼緊閉的貨艙,沒有回答她,反問:“你一直在這裡?”
“是。”
“你看到喬淮了麼?他在裡面。”
“怎麼可能,貨艙門就沒開過。”
“喬淮”不可能那麼蠢,還躲在裡面等着他去找祂,應該已經逃走了。
但是,就如沈亦懸的猜想,“喬淮”一定會回來找他,所以他也不必那麼急切。
他問:“船長呢?”
“活得很好。”
那就行,沈亦懸疲憊地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沙發扶手上,為了自證清白。
他解開手臂上的繃帶,一點也不怕疼似的用兩根手指把結痂的傷口重新撕開,問:“還是說,你需要我再劃一道口子?”
“……”晉秋岚緩慢地放下槍,低聲說:“不用了。”
“上面現在什麼情況?”
“殺了一隻,有一隻受傷跑了。”
自從前一夜燕棠死去之後,晉秋岚的情緒就一直很低迷,甚至緊張過度。
太陽般明媚開朗的女人已經快要成為回憶,此刻的她,脆弱又敏感,接受不了任何風吹草動,甚至感性得不像她自己:“我會不會,做錯了。我不該帶着棠棠和劉哥一起買遊輪出遊,也不該請大家上船。”
沈亦懸聞言,隻道:“誰也不是預言家,沒有誰在做出決定前,知道這個決定的後續發展是好是壞,不用太自責。”
兩人沉默無言地面對面坐了會兒,沈亦懸還是決定打開貨艙看一眼,那隻怪物的屍體總不能一直放在那兒,會臭,很惡心。
正好,喬封邁着急切地步伐下來了,沈亦懸叫他回去叫兩個人下來,喬封就把方止錦和一個男青年叫了下來。
沈亦懸說:“把方止錦換掉,換一個男的來。”
方止錦皺眉:“你他媽看不起誰呢。”
沈亦懸推開貨艙門,讓方止錦盡情地觀看裡面血腥的風景。
方止錦惡心得好幾次想吐,沒吐出來,扶着牆上樓找人搬屍體。
貨艙裡的燈很微弱,五個青年進去,竟然都擡不動這麼重一隻海怪,沈亦懸問樓上的那隻是怎麼處理的,喬封沉默兩秒,說:“是廚師長,拿着菜刀,把那隻東西的内髒全部掏出來了,減輕重量大家才一口氣擡出去的。”
沈亦懸:“……”
這麼惡心的行動也想的出來?大廳的人死絕了麼?
奈何大廳太多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小姐,再來二十個也是幹不了粗活,擡不動,廚師們這番操作也實屬無奈,而現在在比大廳小好幾倍的貨艙裡,也隻能故技重施。
豈料,廚師們一出手,卻見見怪物的腹部露出一顆人頭。
廚師長吓了一跳,吓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怎麼了?”喬封問。
“有、有屍體!”廚師長看着被胃酸腐蝕了大半五官的女屍,咽了咽口水,低聲說出自己的猜測:“長得,有點像燕小姐?不對,就是燕小姐!”
“棠棠?!”
站在不遠處發呆的晉秋岚竟然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推開衆人和廚師,伸手毫無形象地去海怪腹部掏屍體,全然不顧周圍人的視線。
沈亦懸上前幫忙,有些嫌棄地用腳踩住海怪的尾巴,伸手去腹部掏。
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斃,紛紛忍着惡心上手,齊心協力地把女屍掏了出來。
确實是燕棠,面目全非,渾身血迹斑斑,還有不少透明的惡心黏液。她并沒有葬身大海,而是一整個被吞進了怪物的肚子裡。
“棠棠!”晉秋岚這一天下來也不知哭了多少次,鹽類早已經流幹了,隻幹澀的劃過兩路痕迹,再無其他。
衆人對此唏噓不已,卻都安靜地不敢多言,沈亦懸見狀也有類似的心境。
看着她哭得悲痛又絕望,沈亦懸蹲下來,想伸手拍拍她的肩,安慰一番。
下一刻,埋首在晉秋岚懷中的青年忽然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睛,她的一隻眼被胃酸腐蝕,另一隻眼隻是眼皮受損,漂亮的深棕眼珠仍然如寶石般閃耀着。
“呼……”她的鼻翼微微抽動,像是憋氣了很久的人,在重新接觸到空氣的瞬間,便竭盡全力地呼吸。
那種貪婪得想要吸收全世界的氧氣的模樣,沈亦懸不久前還感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