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澄喝了酒,回來的路上被風一吹,反倒覺得自己徹底清醒了。
離開焚場中心的長道兩旁逐漸沒有綠樹,距離中心最遠的垃圾場幾乎沒有燈光,逼仄的小路旁邊密密匝匝的全是鐵皮和不知名材質随便搭建的奇形怪狀的平房,人走在路上,全靠頭頂的如雪撒在大地上的月光照亮眼前的路。這時,一片烏雲飄來完全遮擋住月亮,焚場的大地又是漆黑一片。
她發現那群白大褂給她使用的“啟發”,說不定還真的有點用處。
以前一眼望去黑洞洞看不到一絲光線的路,現在在她眼前居然纖毫畢現——她甚至看到了牆角的幹了的狗屎。
其實這種東西也沒有觀察到的必要。
在這個整天喝不明成分的營養液,她都害怕自己缺維生素A夜盲的地方,現在居然還有了夜視功能。
受了一頓罪,除了力氣變大了,眼睛還裝上夜視了,真賺啊。周澄苦笑。
從表面上看,“啟發”對她的改造并不明顯,她沒有感受到跟以前有什麼區别,也沒多個胳膊多條腿,但她心裡知道,她的身體跟以前不一樣了。
從肌肉到骨骼,各個方面都不一樣,雖然她拿捏不好具體不一樣到什麼程度,但她确信,此刻她不需要助跑就能輕松跳上旁邊的屋頂。
一種對beta有用的藥劑在純種地球人類身上也能起作用,她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她被這個世界同化的标志。
她現在已經被好幾個不知名的人盯上了,男鬼、預言中的那個紅眼男、猩紅還有不知名研究組織,對她莫名有好感的調酒師也同樣可疑……不數不知道,一數下一跳,不到24個小時她身上居然能發生這麼多事,她也是很棒了。
現在,多思考,除了給自己增加心理壓力并沒有益處。如何離開猩紅、離開焚場,才是她現在首先需要考慮的問題,但在此之前,她要給自己做些準備。
首先,利用假裝顧客找隔壁o,砸錢,最好能哄得他告訴自己昨晚男鬼有沒有找到她家家門口。
雖然她跟她鄰居還有點她見死不救的小仇,但她鄰居大概并不是一個貧賤不能移的人,隻要她願意給錢,他大概不至于不告訴她……如果真的行不通,這一步可以跳過。
然後,她得回小破房。雖然裡面分文沒有,隻有半瓶營養液和她的海綿寶寶睡衣,但她需要把它們拿回來,尤其是海綿寶寶睡衣,地球産物留在這個地方她總覺得心裡不踏實,而且她實在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做不到把她唯一能當做紀念的東西丢掉。
如果一切順利,收拾好東西,她要去找那個零件行的老闆。以後她大概再也不會往垃圾場這周邊走了,趁着今晚這個機會她要把阿九給她的那枚腦機芯片偷回來。
那枚芯片裡面一定有什麼秘密,她得搞清楚,而且她不能受一頓折磨才值一百塊。
最後,明天一早就去猩紅結賬,她要辭職。然後去機場附近守株待兔伺機而動。
隻要能順利登上前往聯邦的飛機,她就要做好再也不回到這裡的準備了。
思考完所有步驟之後,周澄不得不承認,人真是神奇的生物,潛力無窮,她原以為自己來到這麼個鬼地方遲早會心理崩潰,可經曆了今天一連串的鬼故事,她現在居然還是好好的,精神也十分正常。
果然,人隻要不死,即使千鈞重負壓身都能忍耐着走下去。
周澄回到她那個小破房一條街時,已經完全收拾好了心情,再次變成了那個沒心沒肺堅不可摧的女人。
經過路上的練習周澄已經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肌肉,讓自己的腳踏在地上沒有絲毫動靜。她腳步輕盈地走到她的小破房附近,那裡面不出意外地沒有絲毫光亮。
本來她就沒錢買燈,如果現在一個對她抱有惡意的人坐在她的床上,自然也不會腦子犯抽地特意帶盞燈來打草驚蛇。
正在她思考,如何能在不驚動小破屋裡可能存在的人的情況下,把她那個鄰居Omega引出來打聽事時,那個Omega就從他屋裡出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運氣好,她正好碰上她鄰居送走他的客人。
那兩個人的笑鬧聲傳過來,她那雙變了異帶夜視的眼睛還看到那個肥頭大耳的Alpha打了一下她鄰居的屁股。
周澄:“……”
周澄尋思着問她鄰居這件事,要不還是算了,她其實是有點裝不了的。
不過這個時候她尋思着找不找就沒用了。
因為主動權不在她手裡,她鄰居看到她了。
準确地說,是他非常敏銳地在一片黑暗中,精确無誤地看向了她的位置。
她那個鄰居面無表情地向她走過來了。
這時候周澄倒是想起來了,上次她對鄰居見死不救的時候,他在她逃跑時說過讓她千萬不要落到他手裡。
這家夥明明更應該恨那個白白上了他卻不願意給錢的人,可他在被打後卻恨上了與這個事情完全沒有關系的她。
隻能說他們兩個誰也不比誰高貴,一樣的賤。
“你在這兒鬼鬼祟祟的,想幹嘛?偷東西?”隔壁鄰居那個頗有姿色的Omega,走過來,美眸瞪圓地盯着她。
“……”這下她就有點想不通了,她這德行在這兒蹲着,都這麼隐蔽了,這鄰居居然還能看見她。
“你怎麼發現我的?”周澄疑惑地問。
“看見了呗,還能怎麼樣。”鄰居不耐煩起來,提高聲音,“我問你蹲在這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說話!”
“噓噓噓,小點聲。”周澄連忙捂住他的嘴。
鄰居掙紮了幾下,發現周澄力氣确實夠大,他掙脫不開,就老實地被周澄拉着跪在垃圾堆旁邊,用手示意她自己不會大喊大叫。
“要是我放下你喊的話,我就算是死,也會打斷你一條腿的。”周澄威脅了一下,在鄰居點頭後,懷疑地慢慢放下手。
他果然識相地沒有吵吵,甚至還很冷靜地上下看了周澄一眼,那張被她摁得有點發青的臉擡着下巴,頗有點幸災樂禍地問:“ 怎麼回事?你惹事了?”
“我什麼都沒幹,但有人要找我事。”周澄陳述,“你得幫我。”
“我幫你?憑什麼。”鄰居“哈?”了一聲,翻白眼道,“我遇到事的時候你也沒幫我啊。”
“哥哥,你扪心自問,那時候我能幫你嗎?那Alpha有我三個粗了,你讓我幫你上,又不關我的事。”周澄欲言又止。
她真想說,當時那個情況要不到錢,就忍着吃點虧,不要那麼軸。
真不是她不想幫他,她隻是怕挨打,Alpha打有皮肉交易的Omega可能不會往死裡動手,但對她一個管閑事的beta,她覺得她是真的會被打死。
“那怎麼着了,你要我幫你,你的事跟我又有什麼關系?我憑什麼幫你。”鄰居說着說着有點生氣。
“憑我給錢?”周澄試探道。
鄰居對于周澄的資金狀況顯然很不信任,對于她的話也不怎麼信,嗤笑一聲:“你打算給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