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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結束已近傍晚。夜裡風涼,岑逢歸脫了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肩膀上,淡淡交代:“我去開車來,等我。”
沈吟月乖巧地應了一聲,站在路口處刷手機。
“沈吟月。”一道聲音從後面傳來,着實吓了她一跳。
謝棘冷着一張臉走過來,她想起剛才的事情,往後退了一步:“你……”
倏然,他伸出手拽住她手腕,沈吟月步伐不穩,整個人跌進對方懷裡,黑雪松的冷香包裹了她全身。
沈吟月莫名感到羞辱。她不明白,既然分手了,不就應該當陌生人嗎?為什麼他還要來招惹她?
下一秒,啪的一聲,很清脆。
沈吟月擡着手,從他懷裡退出來,聲音不自覺冷下:“你為什麼要在生日宴上說那樣的話?你不覺得很過分嗎?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和誰在一起都是我的自由。”
謝棘平白挨了一巴掌,腦袋微微偏移一點,原本白皙的右臉瞬間泛起紅。
他沒太表露情緒,而是極輕地歎了口氣,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耳朵,喟歎道:“不要這麼夾槍帶棒。岑逢歸不是什麼好人,會讓你受委屈的。不如現在就止步于此,我是在勸你啊寶貝兒。”
因為他這個動作,沈吟月本能哆嗦了一下,酥麻的感覺傳至全身。
耳朵是她的敏感處,以前他就很喜歡揉她這裡……
倏然,對面一輛熟悉的邁巴赫打着雙閃緩緩開過來,沈吟月下意識眯了下眼睛,慌張推他:“讓開,岑逢歸來了。”
謝棘沒動,而是不緊不慢地把手繞到她白皙的脖頸後,語氣輕柔,像是情人呢喃:“别動氣,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我說的。記得明天按時來基地。”
車子越開越近,沈吟月越發覺得車子的雙閃像是偵訊室的白熾燈,即将對她迎來審判。
在最後幾秒,謝棘退了回去,懶散地朝另一輛車走去。
沈吟月松了口氣,身後傳來岑逢歸叫她的聲音。她匆忙轉頭,卻突然摸到脖頸一陣冰涼。
他送了一條項鍊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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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天,沈吟月還是按時去賽車基地幫忙,每天幫着車手練習計時,打掃訓練場地,研究繪制海報。
表面上很正常,但她再也沒有和謝棘說過一句話,徐煙也發現了端倪。
一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沈吟月還咬着鉛筆苦思冥想海報的繪制,一份盒飯被放到跟前。
“再忙于工作也不要忘記吃飯呀。”徐煙坐到她對面,溫婉一笑。
沈吟月放下畫畫工具,打開盒飯,香氣四溢。
是糖醋排骨和番茄炒雞蛋。
“謝謝姐。”她拆開筷子,埋頭吃了一口,可徐煙依舊托着下巴看着她。
呃……
“我臉上有飯粒?”沈吟月忍不住問道。
徐煙明顯一愣,“撲哧”一聲笑出來:“不是啦,就是……”
她沖沈吟月勾勾手指,示意對方靠近一點,然後壓低聲音詢問:“你和謝棘是不是鬧别扭了?已經好幾天沒說話了啊,也沒怎麼同框過。”
沈吟月僵了一瞬,又想起生日宴上的事情,那股莫名火又升起來,但很快被壓下去,表情恢複平常:“沒有。”
徐煙心領神會,慢悠悠地說着:“謝棘讀初中的時候就來我們車隊了。那時候他才十三歲,車隊根本不收太小的孩子,可是他天天都來,幫着車隊做雜活。”
沈吟月怔住,握着筷子的手明顯一緊。
徐煙注意到她的動作,深知她在聽,于是又道:“終于在他十五歲的時候,我決定考慮一下,給他做了個身體測試。結果他體能素質意外好,所以我們就正式收下了他。
“等到他十六歲,車隊開始派他出去比賽,他還是很争氣的,赢回好多獎牌。但是十七歲的時候,因為一場比賽事故,他手受了很嚴重的傷。”
徐煙停頓了幾秒,沈吟月抿抿唇,聲音有幾分沙啞:“那……後來呢?”
“後來啊,他爸爸知道了。他們家一直都不太允許他玩賽車,這次傷勢這麼重,好像被送出慶延了。到底去了哪裡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再回來時性格轉變有點大。”
沈吟月默默在心裡補充,他去了延裡。
還遇到了我。
徐煙敏銳地注意到女人的表情變化,微微一笑,雖是疑問,但語氣确是肯定:“你知道他後來去了哪裡吧?
“我猜猜啊,難不成你們是在那個地方相遇的?”
“……”
她點點頭。
徐煙了然一笑,收拾起飯盒打算離開:“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突然吵架,但都是可以解決的吧?
“謝棘這個人,習慣一條路走到黑。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樣的過去,但我知道——”
她刻意停頓了一下,沈吟月的心好像跟着被揪起。
“但我知道,你一定對他很重要。”
當天傍晚,沈吟月難得失眠了。
她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起一些模糊的畫面——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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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謝棘,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那天,書店裡擺出了她最喜歡的rapper的專輯。小縣城能有這種東西真的特别幸運。沈吟月在店裡東挑西撿好半天,出來是天已經黑了。
路上路燈“呲拉”作響,半亮不亮。沈吟月抓緊了書包帶,加快腳步往前走。
在路過一條巷子時,兩個地痞流氓擋在她面前:“美女,一起玩啊?”
“滾開。”
大概因為她的态度,那兩個人徹底惱了,拽着她往巷子深處走。兩個男人的力氣何其大,沈吟月根本掙不開,手腕上留下明顯的紅印。
那天正巧下過雨,地面泥濘。沈吟月被迫抵在布滿青苔和污泥的牆邊,面對着兩個男人。
她絕望得快要暈過去,甚至做好了咬舌自盡的準備。
倏然,一道幹淨清冽的男聲響起:
“喂!”
沈吟月的校服扣子被解開兩顆,她也想擡頭看過去,卻又被男人猛地按下腦袋。
餘光裡,沈吟月看見男生的鞋越走越近——那是一雙紅白色的耐克闆鞋。
那兩個男人被揍得鼻青臉腫,最後屁滾尿流地狼狽跑開。那雙耐克闆鞋終于在她面前站定,鞋面幹淨沒有一絲污泥。
緊接着,頭頂再次響起那個聲音,嗓音像是被冰水浸透過般透徹:
“你沒事吧?”
沈吟月衣服淩亂,長發也散在臉邊,臉頰上挂着兩行屈辱的淚痕。她蹲在地上,強撐着回應:“嗯……謝謝。”
“這麼晚了還在外面?”
“……”
“你爸媽呢?”
“我沒爸,我媽……估計打牌。”